非常年代荒唐事
刘总晨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是个奉行英雄主义的狂热年代,当时我在鸡泽有名的学府——闸口中学读书。这是一座绿树环抱、环境幽雅的学校,座落于康、刘、董、王四双塔村与王庄村交界的田园之中,一条古老牛尾河经九曲十八弯从校门口蛇形流过,一直向北通向大海。1965年县水务局在此修水闸一座,闸口中学由此而得名。学校不仅环境优美,而且教绩一流。有很多名师都曾在此执掌教鞭,一届届毕业生在这里书写了一个个奇迹,创造了数不清辉煌。闸口中学名噪一时,成为多少学子神驰向往的学堂我能为在这花园般的学校就读,深感自豪与光荣。
春天,河沿两岸上鲜花盛开、绿树成荫、小鸟鸣唱。打开教室的窗户,清鲜的空气伴随着野花的芳香就会扑鼻而来,沁人心扉。荡气回肠。在这如诗如画的境界,读书不再是枯燥、乏味的魔界,而是让人享受的美差。下课了,男孩子会不约而同走到河沿树林中,猴子般的攀来跳去;女同学则会编个柳条帽带上,玩游戏捉迷藏,你喊我叫,玩的浑身上下,淋漓酣畅。树林就是我们课间活动的天堂。
夏天,烈日当空,热浪滚滚(那个年代学校没有电扇、空调)河沿上的这片林子就成了师生避暑的好场所。记得76年河北境内频发地震,各个学校被迫停课。(当时学校只放秋假、麦假、寒假)老师便领着我们把课堂搬到了树林中,感谢这片茂密的树林吧!我们这一届学生功课没受到一点影响。期末考试,我们班成绩遥遥领先兄弟学校,一举摘得城关学区第一名桂冠。体育课至今令人难忘,老师领着我们去游泳。你别看课堂上我们一个个都是文静的男孩,到了河里,同学们便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变得“野”性十足。各自拿出看家本领:扎猛子似浪里自条;浮水如出水蛟龙,自由自在,返璞归真。我们这一代人那时普遍练就了一身好水性。要放到今天,不知会产生多少个像孙杨这样的游泳冠军。(看看今天的孩子们,像金丝鸟被关进了笼子,一天天渡过题海,再爬书山,假期还要上父母给报的名目繁多的辅导班,有什么欢乐可言....可悲!可叹!)
秋天,河沿成了名副其实的“花果山”。知名的不知名的野果挂在枝头,令人馋涎欲滴,大家纷纷攀上树去,尽情品尝,大饱口福。一个个吃得小肚子滚瓜溜圆,嗝声四起。
严冬来临,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下课后同学们就会结伴来到这免费滑冰场,一个接一个比赛滑冰技巧,摔倒了,爬起来继续滑。说起来也怪,那时的孩子,寒冬穿得那样单薄,竟没有听说谁会得感冒。(现在的学生冬天穿着保暖衣,住着暖气屋,学校却时不时流行病群发,这大概是现在的孩子缺乏锻炼,体能下降的原因吧。)
在闸口就读的日子里,每天都是身心愉悦,自由快乐的。然而好景不长,一切都在不经意间发生了。记得有一天上语文课,学习《愚公移山》《铁人王进喜》《三战狼窝掌》三篇课文,李老师那天上课特别给力,讲的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同学们被愚公那生命不息、挖山不止的事迹所感动;更被大寨人战天斗地、改造自然的精神震撼。课堂讨论,大家发言热烈。不知哪位同学提出太行王屋挡住去路,愚公率领全家把它搬掉。咱校门口的河沿也是挡着咱们的路,咱能不能像大寨人一样平掉河沿改造良田呢?此言一出,众人响应,纷纷表示要学英雄见行动。说干就干,大家从家里拿来铁锹、箩头,在老师的带领下连同其他班级几百号人蚂蚁聚会般、鬼使神差地走上了河沿,一场挖岸造田大会战开始了。想想我们那时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普遍营养不良,不分昼夜干重体力活,绝对是吃不消的。但同学们的大脑早已被英雄主义精神充满,没人叫一声苦、喊一声累,干得热火朝天。二个月下来,一个个变成了小泥猴,靠着最原始的工具,硬是把门前的河沿变成十几亩田地。完工那天,学区还在闸口中学召开“学英雄、见行动”现场大会,并慰问电影一场。此事经媒体报道后,一时间,我们成了当时家喻户晓的“小英雄”。
后来,刘街、王街的村民纷纷效仿,几里地小河都被填平。再后来王庄的老百姓垫宅基地,把我们改造的田地挖成了一个大坑。 由于植被遭到破坏,一刮大风,扬尘四起,黄沙满天。孩子们上课必须门窗关严,下课再不敢院中去玩。82年上游发大水,闸口中学被水包围,地陷屋塌,好端端的一个学校到处残垣破壁,看了叫人心痛。学校风光不在,学生流失严重,几百名学生只剩下仅仅几十名。早年曾在闸口任教的贾国珍老先生睹此惨状,感慨万千,遂吟诗叹曰:“昔日琅琅书生地,满目疮痍遍瓦砾,衰落残败谁之过?致使闸中变废墟。”虽然后来国家投巨资在原地又建了一座新校,但二十多年多去,从来也没有出现过昔日的辉煌。有人说是我们这届学生破了“龙脉”,坏了闸口风水所致。做为唯物主义者,这种说法且不理会,但几十年前发生在我们身上的破坏自然环境的荒唐一幕,让我们这一代人永远刻骨心!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