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鱼

        老王曾是W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为人乐善好施，总替人着想，很得部门同事的爱戴；但他也有缺点，就是太严厉，工作要求高，眼里容不得沙子，因此难免被记恨。新部门经理上任后，老王退居二线，他看不惯新经理的一些做法，但也只好强忍住“要站出来”的想法。忍的时间长了，老王也需要发泄，于是就好上了喂鱼。

        老王喂鱼有瘾，特别喜欢去公园或景点的池塘喂，因为乐于见到成群的鱼儿拥来抢食的场景，即使旁人在喂时，那金黄拥来的感觉也至少能让他年轻十岁，就好像他那些同事还在围着他一转样。

        这些年，老王去过的著名景点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有普陀山那样的佛教圣地，有西湖那样的绝世美景，有雁荡山那样的名山大川，有黄鹤楼那样的历史名胜，等等，但老王对美景没啥感觉，唯独钟情景区的池塘，见到池塘养鱼就兴奋无比。有一次，老王和爱人游豫园，就是城隍庙，去过的人都知道，城隍庙景点不大，但亭台楼阁，几进几出，随处可见池塘和弯曲的人工石桥，配得大方而雅致；园区到处是小吃、商品和各式玩意儿，也是休闲的好去处。老王的爱人就是个小吃迷，遇到小吃摊就挪不动脚，总想这也试试，那也尝尝，还不断地问老王：我吃这个好吧?你来那个好吗？老王却心不在焉，光顾着寻找池塘了。可怜的等她买完蟹黄汤包，回头一看，却不见了老王的踪影，于是一个人找啊找，转来转去，终于在池塘边的一个角落找到他，正用她的梨膏糖喂鱼呢，成群的鱼争先恐后，一层一层地直往上串，逗得围观的小孩们嘻嘻哈哈。可以想象，老王被爱人当众揪了回去，定没得好果子吃。

        新部门经理是个小气鬼，说好要请大家吃饭娱乐的，拖了好几年也没兑现。这天，几个女同事突然生出好事的理想，讨伐起新经理来，要求组织旅游，也不提太远的地方，就提一处农家乐，可以烧烤，玩玩游戏，钓钓鱼，放松一下。被逼到这个份上，新经理也再无处推脱，只好下令亲信安排了这次“旅游”。老王是前辈，虽然不想去但也落不下面子，就跟着去了。

        去是去了，但老王对其它活动一点兴趣没有，只想着哪儿有鱼喂就没白来一遭。所幸，农家乐的老板是位锦鲤迷，养了几十年锦鲤，百十平方的池塘里正养着好多呢，粗略估计，足有好几百条。大的几乎半米多长，小的也有一二十公分，各种艳丽的色彩和花纹在池塘里稳稳流动着，就像织锦一般，画面富贵到极致。老王很开心，拿了同事的面包就兴冲冲地跑了过去，他把面包撕成花生壳一般大小的屑，瞅住来回游动的锦鲤，先是一颗一颗地逗鱼儿，渐渐鱼儿们好像找到了美味的源头，成群的聚拢过来，老王就看准时机，将撕好的一大把撒出去，只听得水里“唰”的一声，锦鲤们开始翻滚起来，那红的、黄的、白的和灰的就挤成一个太阳，光芒四射，十分耀眼。

        很快，同事们也被吸引过来，怕是看见老王喂得精彩，也想要加入，手里正攥着面包呢。也许大家不想太挤，彼此隔开米把远的样子，一位女同事看到锦鲤群晃荡开来，就将手里的面包屑全部扔出去，那锦鲤就又“唰”的一声抢过去，翻滚起来，耀眼起来；接着边上的另一位男同事也甩了一把到水里，于是又“唰”的一声一团亮光拥过去；如此这般，池塘里不断地“唰”、“唰”、“唰”起来，那一个一个耀眼的太阳也逐渐织成一张金黄的大锦，煞是壮观。

        可是，老王却纳闷了，大家喂的多了，反倒没“鱼”再理他，他只好孤独地看着池塘里此起彼伏的“唰”着。陡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瞧瞧那些同事和锦鲤们有什么分别吗？一个喂食者撒下一把食物鱼就挣抢着向他围过去，另一个喂食者再撒一把食物鱼就抛弃上一个挣抢着又转向下一个围过去……不断更替，哪有什么长久的相持呢？后来，老王默默地离开了喂鱼的池塘，再也不喂鱼了。

                          二零一七年八月十九日 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