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生了,人也就醒了
不论是浩渺天地间的一粒尘埃,还是茫远宇宙里的一颗繁星;我们都竭力匍匐于无穷,汲汲于盛名。追不尽的绚烂光影,数不清的寥弱微明。它们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迷蒙着我们的前行。不过,梦生了;人,也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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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我们牵着手,一切都归于宁静……
―01―
无限放大即趋向于零
我,从小在部落里长大,一直热切地渴望出人头地、熠熠闪光。但几乎所有人都瞧不起这个长相如此丑陋、出身如此低贱的我。为此,我很自卑。但这却丝毫不曾阻挡我心里始终怀揣着的悬壶济世、仗剑天涯的英雄梦。虽然这个梦,只有阿欢支持。
对了,阿欢是从小与我相依为命的一条宠物狗,他和我同一天降临人世,现在都已六岁。
有一天,我和阿欢乘船出海捕鱼,却一不小心被突然袭来的风浪卷到了一座荒岛,船体也被海里的某种水怪咬噬的面目全非。我们只好在荒岛上暂时休整,养精蓄锐,并赶紧修补船只。
劳累过度的我靠在一棵椰树下睡着了,不自觉的进入了梦乡。
突然,我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唤醒,饥渴无比。我四处搜刮着任何得以解除我痛苦的东西,忽然一颗奇果从树上坠落,刚好落到我的脚边。我像是不受控制般惊喜的将它拿起,二话没说塞进了嘴里。
起初我并没有发现异常,直到阿欢死命的往海边拽我,我才惊骇地发现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水中的倒影仿若一个魑魅的怪兽,脸部看起来格外狰狞,长相中所有的缺点也都被无限的放大。我被自己的丑陋吓哭,一下子跌坐在岸边,觉得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可一旁的阿欢却始终对着我摇尾巴,并不停用舌头舔我的手。是啊,我还有它,我只有它……
我拼命的把脸浸入水里猛烈揉搓,试图洗掉这噩梦般的“恐惧”,虽然我知道所有的“恐惧”皆来自于不敢面对的心。
我来不及多想,只是希望能赶快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我和阿欢找来岛上一些老树的树枝,然后用芦苇和坚韧的变异野草将它们紧紧捆缚到船底;我们又从岛上发现了很多发光的野生超级大菌株,于是将它们全部移植到了船的甲板上,一方面供我们照明,另一方面供我们填饱肚子。
待船修补好,我和阿欢上路了。一路上边捕鱼边前进。但是我心里仍旧很害怕,害怕回到部落的我会被误认为是怪物而被驱逐出境。
就在我紧皱眉头,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划破上空。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从水底里一跃而出,径直地飞到了天上,然后本想华丽的降落,却不小心重重的摔到了甲板上……
被惊到的阿欢一直朝他嘶吼,咆哮。
“停!你是什么生物?怎么那么吵!”那个家伙趴在地上捂住耳朵无助的望着阿欢。
“他…他是狗,人类的好朋友。”我极力掩盖害怕,颤颤巍巍的回答。
“狗?不知道。我只认识“水里”的生物。”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突然出现?”我的心里有无数个疑惑不解。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是谁?”他狡黠的一笑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我是我啊。”我迟疑的说。
“那,我也是我,而且是你所以为的我。”
我竟然觉得他的话格外深奥,于是我问他:“那你觉得我的长相是不是很可怕?”
他又笑了,只是这次是一种鄙夷中充满同情与温暖的笑。
他告诉我:“一切事物被无限放大即是趋向于零,而你现在的长相则已然被无限放大。”
我仍旧不解,但也没有再问他。
不过,我问他要去哪?
他却告诉我,“他要去寻找自己的本心。”
我把阿欢抱在怀里,担心他伤害阿欢。因为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奇怪和可疑了……
―02―
携着心,恣意远行
很快,天黑了。我们三个坐在船的两头。只见他拿出了一个小瓶子,从里面掏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我对他的来头更加疑惑。
晚上,我一直没敢睡着,生怕他图谋不轨。就在我眼皮打架、苦苦支撑的时候,突然刮起了龙卷风,海面上顿时波浪滔天。船剧烈的摇晃,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
就在这时,突然从海底冒出来一条鲨鱼,它飞快的游到我们身边,然后潜入船底驮着我们逃离了风暴的包围。
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只见他缓缓地游到那个人身边,而那个人也用手一直抚摸着他的头。
这个画面简直惊呆了我。莫非他们是一伙的?我终于忍不的开了口:
“喂!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这么奇怪……”
那个人还没来得及阻止,鲨鱼便开口了:
“我是小鲨,小野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因为不喜欢水底黑暗、功利的环境,所以选择了逃离。但对于我们海底生物来说,逃离就意味着“背叛”。而“背叛”就必须付出代价乃至付出生命。所以,这次龙卷风的来袭其实是海婆婆对于他不“随波逐流”惩罚的开始和警醒。”
小野低着头唉了一声。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无奈与悲伤的气息。
我若有所思。原来这个家伙叫小野,原来他也和我一样不喜欢所处的环境。
“那……你们海底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环境?”我迷茫而又充满好奇的问道。
“自从海底科技进步之后,所有生物的生活质量明显提高,但伴随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变得物质、自私、盲目,他们主动将自己困于金钱的剥吞,禁锢于思想的狭隘,丢失了自己的本心而不自知,丧失了曾经的纯真而不悔醒……虽然我是个普通人,但我与他们的“随波逐流”相比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我无力抗拒只得逃离。”
“唉,我也一样。从小我就活在别人的嘲讽中,没有人愿意去真正的了解一个怪物的内心世界。我知道这些我都没有办法改变,但是我却没有你那么勇敢,我从未想过为自己去抗争。”说这些的时候阿欢一直坐在我旁边,呆呆地望向我。
我也像小野对小鲨那样,摸了摸阿欢。
“算了!不要在意其它任何可以困扰我们的事了。不如我们一起携着心,恣意远行吧,我,你,小鲨,还有这条狗。”
“哼,我叫阿欢!”阿欢竟然开口说话了。
“怎么回事?!阿欢你怎么会说话了?”我一把举起阿欢,激动不已。
“小野他给我吃了一颗药丸,然后我就会说话了。”阿欢说着便将爪子伸向小野。
小野说:“他之前救过一个神龟,神龟为了报答给了他一瓶药丸,并告诉他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人吃了之后都会有不同的疗效,当然也有不可预知的副作用。”
“奥,那你那天吃的就是这个?”我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天,我在逃离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于是我想吃一颗药丸试一试对伤口有没有效果。不过这药丸果然止痛。”
“那你给我一颗,我试试能不能变好看点。”
……
说着我夺过药瓶,吞下了一颗药丸,但发现根本没有效果。我只得安慰自己说小野一定是在故弄玄虚。
我失望的看了看天空,突然一只鸟儿飞过,故意把它的排泄物弄满了我整张脸。我气急败坏的朝它怒吼:“死鸟!你疯了!有本事下来单挑!”
没想到它真的飞了下来,并更加肆无忌惮的往我脸上呲着“污秽”的东西。我被死鸟整的睁不开眼,一直扑扇着手挣扎着驱赶它。
没想到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它不见了。而小野的空瓶正静静的躺在地上,里面已空空如也。
小鲨告诉我:“死鸟趁我们不注意偷吃了小野的药丸,然后变成了发光的大菌株。”
我回头看了看甲板,果然多了一棵菌株。而那棵菌株孤零零的在一角随风摇着,显得那样心酸。
再想想自己,其实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不容易吧。过分纠结于一些事,反而会忽略幸福。
我们在通往改变的路上,总会遇到一些莫名其妙诸如死鸟这样的阻碍,或许它们的存在没有缘由,只是为了让我们的前行更加坚定。但不管怎样,它们也是我们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光……
―03―
其实,一切都不曾存在
我们仍旧航行着,彼此的心也更近了。
阿欢和小鲨也成了好朋友,白天小鲨总是会让阿欢骑在背上,带着他到处遨游。
小野却越来越像个安然的思考者,总会一个人望向远方。
有一天,夕阳西下。我们在一起沐浴着时光,彼此靠的很近。
小野突然说自己有点想念小时候,那时候的大人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的大海也并不是这副模样。他记得自己总是会和很多好朋友一起戏谑,但长大后发现自己只剩小鲨这一个真正的朋友。
他很孤独也很失望。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才和周围难以相容,于是他急切的摆脱,想要去寻找自己的本心。
我们都陷入了沉思。是啊,我们都找不到本心了……
突然天空再次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船再次被卷进了漩涡。
而我仿佛被裹胁一般掉入了海底。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阿欢被缠绕在远处的海藻下面,而小野他们都不见了。我想要挣脱去救阿欢,却像是被一股势力控制了一样,动弹不得。
这时,出现了一只老龟。我突然回想起小野说过的那只神龟,于是像是看到了黑暗中的一抹亮光一样,尤为兴奋。
“神龟,神龟,小野他们呢?”
神龟告诉我:“小野和小鲨被海婆婆带回去了,因为背叛终究需要解释清楚。可能小野真的没有办法忍受或融入那个环境,但他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还有亲人,还有回忆。
而这些都只存在于这个他极力想要躲避的海底。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面对自己的心。不是所有的自以为都只能用自以为来解决和规避,我们改变不了的事物就尽力试着去接受吧,实在接受不了就忽略它,视若罔闻。生活不止需要勇敢,因为勇敢本身可能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怯懦……”
听到这些,我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哽咽着。
一回头,听到阿欢急迫而无力的呼唤着:“救命!”
但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阿欢就消失了。
我痛哭不已,哀嚎着让神龟帮我把阿欢找回来。
“神龟,阿欢就像是另一个我,一个永远不会嫌弃自己也不会抛弃自己的我。求求你把它找回来吧。”
“孩子,其实阿欢那次吃了药丸后就已经离开了。因为会说话是它的梦想,所以它甘愿用生命换得了这个梦想的实现。
而这段时间其实他们都只是你心底投射出的虚像:小野是那个渴望飞出牢笼的你,小鲨是那个对朋友不离不弃的你,阿欢是那个内心深处从来不会厌弃自己的你,包括那只鸟也只是你对于那些曾经嘲笑过你的人的幻想而已。甚至连我都是不存在的,我只是你渴望在前进中遇到的引路人的幻像与缩影。”
我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又说道:“现在,他们都消失了。因为你已经找到了自己,走出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幻境。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曾存在。”
“而我,也不曾存在过。”
说完神龟也瞬间消失……
―04―
梦+生=醒
我愈发不解,但又觉得一切似乎都变得释然与明亮。
可能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有些事也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我们把自己抛掷于一个难以割舍的迷途与虚设的空无之境吧……
深夜降临,我再次回到了被摧残的面目全非的船上。
躺在船上,我发现所有的发光超级大菌株都变成了星星,它们飘上了夜空,熠熠生辉。仿佛它们都在对着我笑,告诉我我的世界一直都在发光。
看着看着,我竟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椰树下,而阿欢也一直在我身边摇着尾巴,甚至它的口水都沾满了我的脸和手。
原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梦境。
我们坐在海边,牵着手,沐浴着夕阳,一切都归于宁静。
可突然,
一颗奇果落到了我的脚边,
我愣住了……
梦是11划,生是5划,醒是16划,
梦+生=醒。
我们总是会悄无声息的被自己捆绑进各式各样的梦里,
有些梦是死的,有些梦是生的。
而当梦生的那一刻,
我们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