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
遇到他时,他是一个茶坊的老板,清雅俊朗。她,是初初离校的女孩,急切要找寻一份工作。
她怯生生的问询,“请问”。他从茵茵茶气里抬头,看到她。小小的瓜子脸,眼睛很黑很亮,披肩长发。在他的注视下,她衲衲的不能成言。一片红晕,从白皙的脸,蔓延到耳朵和脖颈。
他突然想起青涩岁月里,他曾在一个暗恋的女孩面前,手里紧攥着汗湿了的电影票,而在那明媚女孩的注视之下,他衲衲的,红了脸,说不出任何话。
看着面前这个同样手足无措紧张的女孩,他微笑了。举起手中的一杯绿若春水的清茶,轻声说道,“天很热。坐下来喝一杯茶,慢慢说吧。”
女孩腼腆的笑了。似一朵清丽的莲花,绽放在了唇边。
她对工资的期望低得出乎他意料之外。他静静的看着她,说。“试用期10天。如果你能在10天内,熟悉这里所有的茶。包括品种、口味、泡法、价格。那你就留下。工资和别人一样。”
她明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个星期,她就做到了。
一个月,她成为了茶坊里最好的茶艺小姐。
她在泡茶时,是极为专注虔诚的。一式一样,一笔一划,从来不会有丝毫马虎。喝过的茶客都说,她不是最懂茶的,却是最知道尊敬茶的。喝过了她泡的茶,心里感觉也被一种安宁填得满满的。
他深深的看着她,唇边有着浅浅的笑意。她羞赧的低了头。惟见红晕,慢慢浸上脸颊。
她感冒,请了三天假。
他静静的喝了一下午的茶。自斟自饮。有点默默的惦记着她。终于在茶水近白时,关门。
第一次去她住的地方。一个租的小屋。简单,素静。一如她。她见到他时,眼里有诧异的惊喜。他微笑,递上一把莲花。
她轻轻的笑。说,这里没有好茶呢。给你做个冰糖莲花汤。好吗?他点头。静静的看着她摘下一朵盛放的白莲花,分成片片花瓣,洗净,放进透明玻璃碗,加冰糖,添满开水。立刻,小屋里弥漫出一股清香。
房间里一直有若有若无的歌声。不知道是谁唱的。似浅唱、似低吟。他斜斜靠在布沙发上,神思有点恍然。她微微笑着,端来一碗淡绿的汤。
莲花的清香,糖水的甘甜,如清风一束,沁人心脾。小口慢饮,只觉得,四周好像皆是纯白的莲花。
第二天,再见他时,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快快的低头。看他的时候,她的脸上,会荡漾着浅浅的笑。
快乐的样子。
同事们提议去的爬山,临出发之前却有了各自大大小小的变故。最后,只有他和她,两人,朝山顶出发。
半山腰小饭馆菜肴清淡水也清香,笑容满面的老板娘热情的给他们说,吃完了,走到山顶时,记得去挂块同心锁。灵着呢。看你们这一对,真好看。
她脸红了。偷眼看他。他只是笑着。没说其他。
末到山顶。都有些倦。于是在亭台休息。潮湿的水气弥漫了这个临水而立的亭台。天已灰黑。两边是低低而成行的凤尾竹,竹的清香在微风里也渐渐的调合在一起。感觉很累。她不禁慢慢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渐渐的似要睡去。
他没有动。只是侧头认真的凝视她。小巧的眉眼,在这式隐隐的微光中愈显秀气。他忍不住轻轻触摸到她长长的发。手指缓缓滑过,滑过额,滑过眼,滑过脸,滑过嘴唇,轻轻的,像微风一样。
旁边拱桥下的流水,汹涌的,不停的,几千年来,一直一直这样流过去。
待她醒来时,天已黑尽。他在身边,安宁的,守着她。
有种东西,突然轻轻触碰到了心脏。她想说些什么,他微笑着竖起食指,在唇边。然后指向草丛里正在飞舞的一只萤火虫。明亮的眼睛,淡淡的笑意,像披撒了萤火虫的舞衣,闪着微微的光。
他轻声问她,还走吗?她点点头。黑夜中,他伸出了手,轻声叮嘱,牵着。怕你摔了。她略略迟疑一下,听话的乖乖的伸出了冰冷的小手。
他的手,满是温暖。
三千米的山上,星光璀璨,银河成链。他指给她看,那边是牵牛。那边是织女。那最亮的几颗,是北斗。
她欢喜的看着那些。惊叹着那样的美景。他默默的凝视仰望星空的她。长发如瀑,笑靥如花。
想起曾有个女孩呢喃着对他说,说好了哦,你要陪我在高山上看一晚的星星哦。高山,凉夜,星空。他的眼睛略略暗淡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一点钝痛的感觉。
她转头笑着看着他。眼睛亮若辰星。
空气清冽,似含着各式草木芬芳。立足最高的山岩之上,冽冽山风中,他沉默的看尽红霞日出。她在一旁,披着他的外衣,安静得像只猫,眸里却流动着彩云一般的光。
下山旅途漫长。他问,你还行吗?她仰起红润的脸,汗珠晶莹透亮,笑着说,我不累。
路途是长的。这样长长的路,像永没有尽头一样的蜿蜒。视野之内是深深浅浅的绿,是轻轻柔柔的风,是时隐时现的野花朵朵,是内心里悄悄溢出的点点小欢喜。
车站分别。他看着她打车离去,再回家。
十五分钟后她收到短信“到了吗?”
“到了。你呢?”
“我也是。明天见。”
她微笑着回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