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中努力的战士
清晨的阳光像热咖啡上蒸腾的热气,让人在黑暗中迷迷糊糊的看清楚了世界。金色的游丝在空旷的房间里游荡,勾勒起浮尘边缘柔和的曲线。那灰褐色的材质在硬朗的立方体房间墙壁的囚禁中展现出和这灰暗世界同一的格调,仿佛已经腐败了多年的锈迹,刻痕,和充满人类痕迹的回忆被阳光一下子激活。那是一张木桌子,准确的说来,是一半的木桌子,它断裂的边缘像锯齿一样参差不齐,被虫蚁蛀食的断层还带着曾经鲜艳过的黄澄澄的油漆色。这桌子位于房间的东北角落,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黑暗中传来一声浅浅的呻吟,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穿过长夜的舒适,在刷拉拉的被子掀开的声音中渐渐变的清脆,仿佛一接触到阳光,那声音便恢复了柔软和活性,成了这破败空间的主角。
男人不紧不慢的穿好了衣物,他的小臂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肉线条清晰而结实,骨骼粗大有力,在他的手臂弯曲的时候,小臂与大臂之间的肌肉就像某种液压装置一样收缩,把夸张如岩石般的肱二头肌紧紧压缩到一起。这时他刚刚系好胸前的扣子,把平坦而厚实的胸肌隐没在白色的衬衫下。他的脖子也呈现出和身躯一样健硕的状态,粗壮而厚实,喉结突出,下巴上有浅浅的胡须。当他彻底穿好衣服后,外面的阳光更加浓郁了,从墙壁不规则的缺口处堂而皇之的进入屋子里,照亮了一旁带着裂痕的镜子。一张精神百倍的脸进入镜子里。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脸不算很帅,但是却很整洁,他的五官算比较扁平了,鼻子也没有很挺,眼睛小而狭长,但是下巴的线条很平整,放在人群里也许不会很亮眼,但是单独和他相处却又很容易让人记住,而他的魅力全然来自自己健美的身材和整洁的脸。
“唉,每天的快乐全靠这些小可爱维持了。开工咯!”男人洪亮而清脆的声音瞬间让漆黑的小屋里活越起来,紧接着他张力十足的把右臂在空中轮圆,拍在了墙壁上的一个如啤酒瓶盖一样凸起的红色按钮上。男人大笑着跳开,压低身体,豹一样敏捷的扑进了一旁的掩体里。原来那半张桌子现在正挡在碎石堆前面,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支撑结构。男人躲在了掩体后面哈哈大笑。
墙上那红色的按钮是几条红色导线相接的地方,红色导线杂乱的延伸出去,把黯淡的绿色立方体缠绕起来。上面红色的警示灯乱闪,随着频率越来越快,那东西终于滴滴滴的叫了起来,尖锐的警报声没有持续多久,爆裂的火焰就从中喷涌而出,紧接着是一声震天巨响,整个房间都颤了一颤。墙体如碎豆腐一样不堪一击,混乱的石块摆脱引力无拘无束的飞向远方。但随着火焰和烟尘爆裂的喷射出去,夹杂在碎片中的还有无数细小的碎块,一些较大碎块在这一瞬间被收进眼底,那是一整条胳膊的形状。
“漂亮”年轻人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他看着满地的石块和碎肉嘻笑。几小时前栖身的这间屋子现在已经坍塌了一半,他爬到废墟上大口呼吸着空气。向左手边望去,是一条长长的街道,混凝土地面已经被不知名的冲击制造了几个很大的裂缝,目光的尽头是横七竖八的交通工具,它们像锅里的饺子一样挤在一起,各种划痕和血迹涂抹在车辆上,无声的叙述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惨剧。
“吼……”怪物的哀嚎随着风传递到年轻人耳边。他的嘴角扬起自信的微笑,从身后抽出了自己的长刀。刀如湖面般平滑,锋利的刀刃倒映着扭曲着伸向天空的高楼大厦。刀柄上缠绕了被血渍浸透的布条,和青年手臂上缠绕着的布条是同样的颜色。青年兴奋的目光变的凌厉,他环视着向他靠近着的十几只丧尸,它们从街角,从损坏的车辆,从地面的凹陷,从各种地方哀嚎着爬出来,扭曲着身体,缓慢的向这边移动。青年双手持刀,压低身体,把刀脊贴在地面上,摆出一种战斗的姿势。他注视着丧尸们的一举一动,嘴里轻轻呢喃着
“欢迎来到末日的世界。”
原本一片深红的世界里,新鲜的红色已经褪去,枯萎的壁垒紧紧收缩着,虬结在一起。在这黑灰色的亡灵世界中央却是一粒饱满的果实,有着这世界里最纯正的黑色。它像核桃中央腐烂的果仁,在坚实而腐败的周天中抽出无数条发丝一样的黑色纤维物质,有些紧紧的缠绕在一起,扭成了一根歪歪咧咧的藤蔓,横跨过广阔的灰黑色穹顶。纵横的丝层层叠叠,如蛛网般铺满了整个世界,看不到深渊的最底层,也接触不到穹顶的最低点。而当一粒蓝盈盈的闪光不知从哪根丝线上闪烁起来时,所有的丝都剧烈的颤抖起来。浓郁的蓝光最终沿着这些丝线汇集到了一起,从穹顶的中心喷薄而出。而这正是一切的开始,死亡以另一种形式再生,欲望以另一种姿态表达,爆裂的蓝色闪烁畅快淋漓的涌过无数丝线,像四通八达的罗马大路一样消失在黑色的尽头。最后的最后,那蓝色的萤火汇集到一个巨大无比的球体中。那红色鼓胀的球体中央,光洁的薄膜缓缓变薄,一道横贯天际的光芒如巨柱一般涌射进来。
那薄膜的正中央赫然出现男人屹立的身影,原来那是丧尸瞪着的仅存的一只血红的眼睛,它嚎叫着向持刀的男人扑了过来。这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的丧尸不仅仅是这一只,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的丧尸都疯狂的向人类狂奔。它们苍白的手臂汇聚成一条奔腾的洪流,在其中沉浮着的是它们已经裸露出颅骨的脑袋和牙齿凸出的嘴巴。这些丧尸完成这恐怖的转化已经有了一段日子,时间的流逝,氧气和水份的丧失,让它们的皮肤和肌肉严重脱水,指甲和牙齿甚至是眼球都恶狠狠的凸出来,更加剧了它们的危险性。
男人低垂在地的长刀在他发力的一瞬间就化作一条红芒直直的冲上天空,随即便有一颗头颅在半空中翻滚。那丧尸还瞪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对自己的失败感到心有不甘。在砍翻第一只丧尸的一瞬,男人一脚把那具躯体踢飞,让它跌进后面的尸群中形成暂时的障碍。他做起这一套来驾轻就熟,脸上的微笑在刀光闪烁间就宣告着他对这次行动十足的信心。但是对付丧尸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被包围,男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在他吸引了全部的丧尸合围过来以后,他立马往留好的退路移动。
男人的步伐十分稳健,在满是杂物的路面上,他的工装靴稳稳的踩在一块又一块的石头上,最终退到一块高耸的巨石前。这块建筑物是从头顶的百货大楼上掉下来的,好像被完整咬下来的一大块肉。它把路面砸出了一个大坑,并导致了这条街的路面都变成了粉碎状。而它则高高竖立在那里,大半的部分都深深埋在了路基下面,变成了一块小小的山头。男人退到这里是利用了这地形的易守难攻。但是虽然丧尸的脚步略慢于他,却也随即追赶了上来。男人突然原地急停,浑圆的肩膀猛地发力,长长的锋刃隐没在了风中,利用转体之势瞬间削掉了两个脑袋。他立马跳上岩石,丧尸们被同伴的尸体阻挡,慢了一步。男人已经在石头上做好了准备。
岩石的坡面很小,每次只能允许一只丧尸通过。再三拥挤下,终于有一个身材瘦弱的小个子丧尸爬了上来。跟着他的还有一个褐色头发的女人,一个中年男人……它们曾经也都是体面的市民,但现在却满脸血污,大张着嘴巴渴望鲜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怪物。男人丝毫没有怜悯,手起刀落,把丧尸砍倒后就把尸体踢一下去。一时间尸体如伞兵一样一队队的从巨石上滚落。
此时太阳正停留在半空,纯净的阳光拂拭着伤痕累累的老楼,丧尸们从各家各户的房间里涌出来,这场景和他们曾经上班工作的日子是那么相似。但是在尸流中央的那个械斗现场,强壮的男人正用刀一只一只处理掉这些早该死去的亡灵,它们像是排队被超度一样从街头站到街尾,又像食人鱼一样疯狂的想挤进那个核心去分一块肉。外围的丧尸不安的拥挤着,四肢五体都挤在一起,一时间也分不出哪条胳膊哪条腿是谁的了。
男人好像永不知疲倦一样不停挥刀,而且每一刀都要确保砍中丧尸的脖子,并且还要把尸体推下去,因为即使头掉了,这些东西依然可以用残躯对你造成伤害。每一个爪子,每一条胳膊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伤害,哪怕被抓住脚腕限制住行动,男人也会是死路一条。他现在的行为无疑是在玩火,如果不是因为他过人的身体素质和经验,换作是普通人,五分钟都会无法坚持。但是他已经如此挥砍了十几分钟。
但是肉体总会疲倦的,而没有肌肉酸痛的丧尸却不会,它们即使一直用到胳膊断掉,也不会有一点迟疑。男人在砍倒了七十三只丧尸后明显力不从心,他的动作幅度变小,力量也在变弱。在砍向一个肥胖的丧尸时,他的刀砍在骨头上发出一阵轻鸣,然后便死死的卡在了丧尸满是脂肪的厚实脖子里。丧尸脸上的肉都扭曲到了一起,它的嘴巴极力张到最大,挥舞着双臂向男人扑了过来。而他的身后还有一长队的丧尸在向这里聚集。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作祟,男生突然爆发出了更强的力量,他迅猛的按住丧尸的脑袋,接着一个膝撞,让它的嘴巴紧紧的闭上了。嘴巴闭紧的一瞬,半截软乎乎的舌头掉在了地上,在石头上涂了一摊血。男人大喝一声,把胖子踢开,同时双手把刀拔了出来。他刚刚拔出刀,第二只丧尸的脸就已经凑到了他的脸上。一个刀锋的距离,一面是生,另一面就是死。男人明知自己再无力气进行砍头,他突然如蟒蛇一般伏地,一计横斩砍断了丧尸的脚。那丧尸一个趔趄便掉了下去;他又如法炮制砍掉了一双伸过来的爪子。这时他已经分辨不出面前丧尸的面貌,也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强烈的,疯狂的杀意充斥了他的双眼。他把目光紧紧聚焦在刀刃所及的那狭小的空间,手伸过来就砍手,头伸过来就砍头……战斗仿佛无穷无尽,他的脑海里很快被飞舞的残肢,飞溅的血液和恐怖的爪牙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