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爱
文/世界有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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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消失不见的新生婴儿
六月的安市，夏木扶疏，惠风和畅。
密密层层的树叶铺展开来，与蓝天相连接，路旁一大片绽蕾盛开的花丛，在晨光辉映下，显得格外娇艳。
清晨六点多钟，安市中心医院，产科病房。
初为人父的于淼，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护理床上摇摇晃晃爬了起来，深情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妻子和婴儿车里的男婴，虚掩上了门，向卫生间走去。
几分钟之后，当他返回时，婴儿车里刚出生五天的儿子却不见了踪影！
“老婆，老婆快醒醒！咱儿子呢？”
他心急如焚地摇醒了睡梦中的妻子。
“你说什么？儿子不是在婴儿车里吗？”
妻子看了一眼空的婴儿车，瞬间冷汗直冒，苍白的脸上变得没有一丝血色，全身都在颤抖，手脚冰凉。
“我刚才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就找不到孩子了，你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不是说好我睡一会儿，你看着孩子吗？”
顷刻间，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噬掉，迎面而来的是无尽的黑暗，妻子失声痛哭起来。
“别着急，老婆，你去问问护士，能不能被别人抱走了？我出去找一找，看有没有人看见孩子？”
他踉踉跄跄跑出了病房。
这时，几个护士正好过来查房。
于淼仿佛看见了救星，一把拉住了走在前面的护士长。
“护士长，我儿子不见了！”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别着急，我帮你问一下。”
护士长问遍了产科病房的所有人，大家都说，没有人来抱过这个孩子。
“一定是有人偷走了孩子，快报警！”
十几分钟后，两辆鸣着警笛的警车停在了住院部楼下。
几名警察走进了产科病房。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
他看了看正在哭泣的于淼夫妇。
“你们好，我是安市刑侦队的队长，黄杨。这位是副队吴蒙。”
他指了一下身后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身材消瘦的男子。
“其余几位都是我的同事，请问，是二位报的警吗？”
“是我报的警。”于淼擦了一下泪水，呜咽着。
(二) 绑架？
经过黄杨和吴蒙调查，案件发生在六点到六点十五之间。
妇产科病房位于住院部的二楼，呈三角形的分布。
护士站位于顶端，左右两边是病房。
这里的病区是开放的，外来人员可以随意进出。
当天这里住着二十多名产妇。
早上六点多钟，大多数人还在休息，病区里并没有什么人来往，也没有人看到有异常情况。
“黄队，于淼妻子住的病房旁边，就是一个楼梯口。如果要是有人从这里进出，护士站也不太容易发现。”
吴蒙叹了一口气。
“是啊，报案的时间距离孩子不见，刚刚过去半个多小时，即便是被抱走，也应该不会走太远。我们抓紧时间搜寻，才是找回孩子的关键！”
黄杨低沉的声线里透着笃定的语气。
按照他的部署，刑侦队对安市出城的所有卡口都做了出入排查，避免孩子被抱走以后，转移出安市。
吴蒙和两个警官调取了产科病房里的监控录像。
但令人遗憾的是，案发的住院部二楼，一个监控探头也没有。
几个人只好把调取的范围扩大，对住院部所有进出口的监控进行查看。
年轻的警官高旭看了看那个黝黑的脸庞。
“黄队，有没有可能是于淼家庭内部的矛盾呢？会不会是他的亲属，或者其他朋友把这个孩子抱走呢？”
“好，你带几个人，去对孩子丢失的其他可能性进行排查。”
经过高旭调查，于淼夫妇是几年前，从山市来到安市做小吃生意的。
两人平时除了照顾生意，喜欢宅在家里，很少和外界接触，更谈不上与谁结仇。
他和几名警官走访了于淼的亲戚和朋友们，没有人来抱过孩子。
于淼也一直摇头，“警官，大家都知道我妻子是顺产，没几天就要出院了，没有人会这样做的。
我也实在想不明白，这种倒霉的事情怎么会落到我的头上？”……
“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一起精心策划的盗取新生婴儿案件。接下来，犯罪嫌疑人会对这个男婴采取什么措施，是很难预料的。
最令我揪心的，就是孩子的安全状况啊。”
黄杨挑了挑浓黑的眉毛。
“是啊，如果他是为了勒索钱财，那就是绑架了。这个小孩刚出生五天，一旦他拿不到钱，可能就会撕票，孩子很危险啊。”
吴蒙也双眉紧锁。
经过高旭仔细询问，于淼夫妇和他们的家人都没有收到类似勒索钱财的电话或者短信。
(三) 撑着粉色雨伞的女子
“黄队，由此来看，犯罪嫌疑人绑架孩子，勒索钱财的可能性不大。”
“嗯，调取监控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在一楼的监控里有了新的发现。”
吴蒙领着黄杨走到了播放器的屏幕前。
监控视频显示，六点十分左右，在一楼楼梯出口处，有一个人打着一把粉色的雨伞，从二楼走下楼梯。
“黄队，当时外面并没有下雨，这个人故意把伞撑开，把自己的面部，身体全部都遮住，十分可疑！”
“是啊，这个人在楼道里就撑开伞的举动，显然有些奇怪，正常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而在短短几秒的视频中，这个人用伞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很可能是故意为之。
这个人出现的时间也与案发时间相吻合。
我们可以把这个人确定为一名犯罪嫌疑人！”
黄杨深邃的眼眸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而且，你看，这个人用雨伞挡住了监控探头，从露出的衣服以及背着的黑色挎包分析，这应该是一名女子。”
吴蒙指了指监控录像。
“有道理，”黄杨凝神思索，拍了拍吴蒙的肩膀。
“副队，住院部的二楼和三楼都是产科病房，而在三楼的走廊中间，有一个监控探头。你们再辛苦一下，调取一下案发之前三楼的监控视频。
看看这个女子是怎么进入产科病房的？调查一下她的真实身份。”
“好的，明白了。”
经过反复查看，吴蒙和高旭在视频中发现，案发前三个小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半左右，一名戴着口罩的黑衣女子，从三楼的走廊穿过。
不一会儿，她又走了回来。
“副队，从外貌特征上看，这名女子的年龄大概有四十多岁。”
“因为在凌晨这个时间点，除了医护人员，病人和陪护的家属以外，是不会有人在三楼出现的。这个黑衣女子的行迹十分可疑。”
接着，两个人又把这个探头案发前三天的监控全都调了出来。
在案发前一天的视频里，又发现了这个黑衣女子。
“高旭，你看，当时是清晨五点多钟，她没有戴口罩，在三楼的病区四处走动，徘徊在一个个病房门口，朝里面东张西望。
而且，她连续两天都在新生儿病房张望，看起来很可疑。因为正常的人是不会这样看的。”
“副队，这个人会是病人的家属吗？”
“你去查一查。”
高旭拿着视频里的图像，让病区里的医护人员，病人和家属辨认，看有没有人认识这个视频中的女子？
结果，所有人都不认识这个女子。
“黄队，三楼的黑衣女子和在楼梯口打伞的女子，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很有可能。现在，距离孩子丢失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这个出生才五天孩子的命运，有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黄杨剑眉轻拧，黝黑的脸庞浮上了一层忧虑的神色。
所有人都在为孩子的安全担忧，于淼的妻子更是悲痛欲绝。
她抱着吴淼，泪如雨下，“你说，抱走孩子的人会不会因为警方查得紧，把孩子直接就丢在路边？”
“不会的，你不要多想了，我们要相信警方。”
(四)中断的线索
黄杨又重新梳理了现有的线索，凝神思索。
“目前，我们排除了这是报复性犯罪的可能性，也不是绑架勒索的案件，那么很有可能，这就是一起拐卖儿童的案件。
医院有前后门两个出入口，都安装了监控探头。
而嫌疑人从楼梯口下来以后，直通后门。
下一步，我们要通过视频侦查，继续追踪她的行踪。”
于是，高旭调取了医院后门的监控视频。
但是，由于这是一个旋转的摄像头，只有在转过来时，才能拍到附近的影像。
很遗憾，他没有找到这名女子的影像。
“黄队，从医院后门出来，是一条老街，有很多岔路。
目前，无法判断嫌疑人是从哪条路逃离的。”
高旭有些沮丧。
“那就把视频侦查范围以医院为中心，向外扩散，不放过任何一个岔路口！”
经过警官们的调查，由于医院附近正在修建人防工程，很多的监控探头都已经失灵。
这也意味着，嫌疑人很可能躲过了探头的监控范围，线索又中断了。
(五)新的发现
吴蒙和高旭开始顺着嫌疑人逃跑的路线，挨个商铺进行调查，总算在南北大街的一家面包店门前，有了新的发现。
视频显示，早上六点十五分，街道上还没有什么人。
一名黑衣女子抱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探头下走过。
但这个监控只拍摄到了女子的背影，正面没有拍到。
“黄队，从发型，体貌特征来看，这个女子就是医院监控拍到的那名黑衣女子。”
高旭有些兴奋。
“不，证据还不是很充分，我们需要做一个侦查实验。”
黄杨眯起了深邃的眼眸。
他让体型和年龄与黑衣女子相近的女警小林，从中心医院的妇产科，步行到嫌疑人出现的地点。
经过实验，用时十多分钟，这与视频中显示的时间是吻合的。
“黄队，嫌疑人走过的南北大街正在修路，不远处就是安市汽车客运站。
如果她拐了孩子，会不会直接去了客运站呢？”
“继续查看客运站这条街的视频。”
吴蒙和高旭在客运站附近的视频中，并没有发现黑衣女子的身影。
但却在南北大街与旁边建设路交叉口处的一个监控点，发现了这名女子的踪迹。
在监控视频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这名黑衣女子戴着口罩，怀里仍然抱着一个白色的包裹，顺着建设路的人行道，从监控里匆匆走过。
“从监控里看，尽管她包裹得十分严实，可以肯定，抱的就是一个小孩。”
“嗯，确实是一个孩子。”
顺着视频中嫌疑人行走的方向，就是建设路与翠芝路的交汇路口。
两人在路口的监控探头里，再次发现了嫌疑人的行踪。
“翠芝路，是安市中心区的一条主干道。
到了这个路口，如果她有交通工具，或者有接应的人，应该就会很快离开中心区，将会给案件侦破带来很大的难度。”
高旭握紧了拳头，神情有些沮丧，难道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要中断吗？
“年轻人沉住气，别着急。”吴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拉着高旭反复观看视频，寻找嫌疑人的行踪。
最终发现，嫌疑人穿过了翠芝路，走上了人行道，继续向前走。
“还好，这个女子可能是一个人作案，没有接应的人和车辆。”
高旭长出了一口气。
但接下来，视频中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二十多，嫌疑人上了一辆出租车。
随后，这辆车调头，向安市北面驶去。
“快，按照视频中的车牌号，迅速找到这辆出租车！”
高旭去了市公安局的车管部门，通过查询，找到了这辆车的驾驶员老孙。
“是的，警官，我记得那是一个年龄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听口音是本地人。
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因为年龄有些大，那个孩子不像是她生的，说是带孩子去看病了。
我问她，去的哪个医院？她又含糊其辞，说是儿童医院。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儿童医院和她上车的地方是两个方向，她怎么会在那里上车呢？
所以，我就特意记住了她下车的位置。”
(六)绿和村
嫌疑人下车的地点位于安市郊外的绿和村，刑侦队立刻赶到了这里。
村子位于安市的北面，人口有四千多人，流动人口多，人员构成十分复杂。
“黄队，如果是本地人抱走孩子的话，很有可能是为了收养。”
“是啊，这样看来，在短时间内，孩子的生命不会受到威胁。而且，孩子很可能就在绿和村。”
黄杨低沉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
“小林，你带几名女警着便装，以家庭走访的名义，在驾驶员老孙划定的范围内，确认一下孩子是否就藏匿在绿和村？”
“好，我这就带人去。”
女警们开始挨家挨户的入户调查，主要是听有没有小孩的哭声？看有没有孩子的相关用品？
五个多小时过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她们走访了两百多户人家，依然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
这时，距离孩子丢失已经将近十二个小时了。
警官们的心情都十分沉重，于淼夫妇更是在痛苦中煎熬。
“警官，这就是在大海捞针，我知道你们尽力了，可能，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了。”
电话里，于淼声音颤抖，不停哽咽着。
(七)一条重要的线索
黄杨的脸色铁青，难道是忽略了什么细节吗？
他仔细翻看了绿和村的地图，发现紧挨着村子，是一个大型的风力发电厂，有三千多职工，建有职工宿舍区。
“副队，你带人去找一下发电厂的负责人，把这个厂也作为搜寻的范围。”
吴蒙和高旭拿着医院监控里嫌疑人的图像，找到了厂里负责人事的主管。
“你看看这张图像，认不认识？你们厂里有没有四十多岁的女工，想要小孩的？”
经过人事主管仔细辨认，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我们厂里有一名四十多岁的女工，叫王萍。前不久，她怀孕了，请假回家生孩子去了。根据预产期，也差不多要生了吧。”
“什么？”
高旭调取了王萍的个人资料，她身份证上的照片与医院监控里的那名黑衣女子确实十分相像。
如果真如人事主管所说，王萍已经怀孕了，她又为什么要偷走别人的孩子呢？
经过吴蒙调查，王萍和男友就住在发电厂的职工宿舍。
事不宜迟，黄杨带着几名警官立即赶到了王萍的住所。
(八)错位的爱
刚一进门，黄杨一眼就看见了床上躺着一名新生男婴。
经过仔细辨认，包裹婴儿的毯子也和于淼丢失的孩子身上的包裹物是一样的……
安市公安局询问室。
“是，孩子是我早上从中心医院抱走的。”
出乎意料，面对黄杨的询问，王萍十分淡定，几乎没有辩驳就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但是，这之后，无论黄杨再问什么，她却始终沉默不语。
而王萍的男友赵乐听到了这个消息，感到无比惊讶。
“不可能啊，警官。王萍和我说，这个孩子是她生的！
几个月前，我帮她请假，那时她肚子还是大的。
我问她，什么时候生？她说，快了，预产期就在这个月。
前些天，她说她要住院去了。我说，我陪你去吧。
她说，不用，你好好上班就行了。”
黄杨思虑再三，决定让小林警官来询问王萍。
在她耐心的开导下，王萍哭诉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一年前，四十岁的王萍认识了同在发电厂打工的赵乐。
两人都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都没有孩子，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很快走到了一起。
虽然没有办理结婚登记手续，但双方的家人和朋友都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恋爱初期，赵乐对王萍呵护备至，让这个女人从心底对他产生了依赖感。
鉴于以前婚姻的教训，她深知两人的激情很快就会过去，决定为他生一个孩子，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维系两人的感情。
不久之后，王萍如愿以偿，成功怀上了孩子。
然而，就在她怀孕几个月后，却意外流产了。
她考虑了很久，选择隐瞒了这个事实。
那段时间，赵乐忙于工作，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
一时的隐瞒并不是长久之计，上哪里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婴儿来替代呢？
这时，王萍听说，中心医院妇产科病房曾经发生过，有的人家生了女娃娃，直接送人的事情。她决心去碰碰运气。
然而，在中心医院的妇产科病房转悠了几天，王萍并没有找到抱养孩子的机会。
眼看就要到自己说的预产期了，她觉得已经没有选择了，决定铤而走险，直接从病房里抱走一个新生婴儿。
经过多次踩点，趁着于淼不备，王萍轻而易举就把孩子偷了出来……
案子顺利侦破了，孩子也在丢失十六个小时之后，又重新回到了于淼夫妇身边，黄杨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爱的排列。如果有一个人，为了爱他人，不懂得珍惜自己，甚至泯灭了人性和良知，这样错位的爱，谁又能承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