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来呼市的时候已经做好打算,在自媒体和出版行业中做一个选择,希望在文化方面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可以坦白的讲,除了拿着行政管理的文凭做做销售,在这个城市里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技能可以保证自己不被饿死,我总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毕竟现实真的残酷,而我又固执活在幻想的世界里。
一个月后我坚定下写作的心,颇有心机的打电话给一些杂志社,在完全不了解行业规则的情况下,不放过每一个可能入选的机会。尤其是内蒙古日报社和新华社我都曾无数次幻想去尝试,可公交路过新华社大门的时候,我却羞愧的低下头,门前的栏杆和守卫仿佛在对我说:不要妄想进来这里。
经过很多次教训与挣扎的过程,我真的就得到进入到某内刊杂志社做记者采编的机会,没有底薪,没有正规管理,没有假期,因为每一天都可以是假期。即便如此,我还是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积极投入到工作中,每当拿起印有记者采编和我大名的小卡片弯腰双手递给别人的时候,既觉得骄傲在我胸中冉冉升起,但又夹杂怕别人看穿心思的羞愧,毕竟我不是一名真正的记者,不是真正意义的编辑,更不是一名真正的采编。
半个月过去后,这份工作我做的还算顺手,因为说到底它很像一个销售的工作,我用责任主编的话来勉励自己:每个人都从这里做起,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每个人都在这个过程中成长定型。选题策划,采访,资料整理,文章撰写,这每一件我都陌生,但每一件都令我着迷,每一件都是在为以后成长为一个优秀的自媒体而做准备,这才是火车一天一夜到呼市恰当的理由。于是我对自己说接下来的一年,也许是两年甚至更久一些时间,我要在一个爱吃烧麦的城市凭借一本杂志一张名片和一根舌头来达成来时说过的大话。时刻提醒自己,勿忘初心,方得始终,写作和自媒体才是我想要的归宿。
这段时间里,我的夜晚只有一件事,不是约妹子,不是聊情怀,不憧憬未来,也不再怀念过去。看别人爆款的文章,学习写作思考方法,写,写,写,这些占据了我所有空闲的时间,不是几乎,是真的所有夜晚的时间。
凌晨四点,送走一位客人后我站在便利店门口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在这个城市养活自己并不难,没有技能的可以付出多些时间,付出多些体力,再或者是牺牲些生命的长度。
夜间我做了一份便利店收银的兼职,店长大哥问本科生做这个不屈才吗,不怕丢人吗,我说饱经沧桑才是男人最帅的象征。即使嘴上再倔强,心里还是默默的说还不是为了多赚些钱嘛。十个小时的夜晚,从街上喧闹的夜市到早晨零星上班工作的人,这是一段十分费精力的过程,为了时刻都在提升,也为了打发深夜店里孤独的时间,我以一个便利店收银员的视角记录下了凌晨四点前后城市血脉跳动的样子。
九点半是我开始工作的时间,对面新开一家颇有文艺气息的烧烤店,因为季节的原因,店内的座都空着,门口临时的小摊位上却挤满了人,从我开工那一刻起,我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那十几个年轻人的大桌位上,他们看上去年纪比我还要小一些,但我认为自己长得其实更年幼。
直到凌晨十二点来店里的人会骤然减少,只少有几个路过的进来选冰柜里的水。老板说,过了十二点除了水,就只有避孕套和烟卖的是最快了,我会心一笑,果然,烧烤摊和宾馆是夏天最能撩拨人心的地方了。
夜间店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常坐在门口看对面赖在烧烤摊撒泼的人,今天这些年轻人也是的,街道的商贩早已经撤的干净了,只有这一桌还稳稳的吵闹着街坊。也因为店里始终没有人来选避孕套,我才有了特别多的时间来观察这些人。细数下来是七个男孩四个女孩,空酒瓶散落一地,似乎是在回忆逝去的青春,准备奔赴陌生城市念大学的学生。我不禁蔑笑,至今大学毕业两年了,我还没把酒忆青春,这些人未免太心急。
“有没有解酒的那个药,两个字的,小瓶子的”
“力克?”
“对对对,给我三个”
眼前的这个男孩口齿已经不怎么清晰了,走路还是稳稳的,接过商品和找零,他躲在角落里狠狠灌下一瓶,又回来问我
“是解酒的吧?”
“好像是保护胃的,第二天胃不会太难受”
“哦,好吧”
男孩急匆匆跑回去,我跟着走出去坐在门口的台阶点燃一支烟继续看对面的人。他们到了我这个年纪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聚在一起喝酒,或许像我一样为了生活白天工作,在夜里还要做着一份艰苦的兼职。
对面的学生们似乎已经喝到了混乱,有些趴在大街上呼呼大睡,有些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放心的呕吐,有些女孩已经提好了包向众人告别,有些女孩依偎在男孩的怀里说着情话,而男孩不知为何摔碎了手里的瓶子,玻璃碎片散落在街上,偶然过几辆车飞驰而过还听得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懂事真好,我记忆里也曾经这样过,也是高中毕业那年。不知什么时间,总之只有路灯甚至没有霓虹,和大咪坐在台阶上,她一手握着啤酒,一手不住的抽烟,那时我还不太会抽,总会呛到自己,所以帮大咪拿了好多串在手里,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然后她把酒瓶摔在地上,路过的人警惕的看着我们,大咪想上去骂,我拉住她,她转回头骂我“怂逼”,我问她
“摔了干嘛”
“不想喝了”
“我还想喝呢”
“艹,你不早说,姐带你去喝”
“算了吧,太晚了”
“怂逼”
我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店里还是没有人买套,我开始对老板的话产生质疑,这个骗子,一定是拿我打趣了。烧烤摊上的人陆续离开了只还有三两个男孩子商量到哪个网吧包夜打游戏,文艺的烧烤店里关了许多灯,只留下吧台一盏橘黄的灯努力照亮巴掌大的地方,店员焦急的等待最后的客人离开。
店员开始收拾桌椅的时候,街灯照亮角落里客人留下的呕吐物,也照亮街道中央破碎的玻璃瓶,远处停一辆黑色的霸道,它停的位置很奇怪,接近了路中央,我想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车震也不挑个僻静的地方。街上安静极了,文艺的烧烤店关了最后的灯,路灯下可以看到有人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我被蚊子咬的烦躁,正打算做回店里,远处霸道车突然亮起了灯,一个中年男人关了车门缓缓走向我
“拿包烟”
“什么烟”
“玉溪”
男人的眼袋很深,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停车,但我知道他一定在车上躺了很久,是被老婆赶出来了?来出差工作的?在等什么人吗?我有很多不健康想法迸发出来,男人回到车上,点燃一颗烟,车窗落下来,露出一点红色的火亮,接着车子发动避开碎玻璃缓缓驶出街道。
街道上开始了短暂的沉寂,没有一点点声音,甚至没有野猫的踪迹,这样的安静让我觉得不舒服,我把音乐放的老大,是循环好久的,第一次听到是在英剧《皮囊》里,我喜欢这首歌,也喜欢这部剧,因为那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世界,也是些和我完全不同的人,他们和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即使是大学里那些疯狂宿醉的人也不同,他们有理想有守护,我没有,我们都没有,我们只是单纯的喝醉,再吵着哪个妞更带感。
“您好”
“有大盒的杜蕾斯吗”
“这里”
“这么多,有什么区别吗”
“超薄的,螺纹的,清凉的”
“拿个超薄的”
凌晨两点,客人跑进店里仓促的选了计划生育用品,又仓促的跑出去。
我真想说,你慢点,又没人和你抢,你急什么。就像大咪说的,我是怂逼,我只默默的送客人离开,不多废话。不过,店主大哥果然没骗我。
夜里守着一个店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人互动,不能躺下来休息,只是静静的坐着看完一部又一部的电影,再店里店外的踱步,门口的烟头积攒的越来越多,夜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我找来一条毯子铺在腿上,艰难的等待黎明。
“唰,唰,唰“听到街上突然有了声音,我把音乐关掉更仔细的听,确保自己不是因为熬夜而耳鸣。
“唰,唰,唰“是的,是有声音的,是扫街的声音,再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
正在门口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果然是可爱的环卫工人在扫街,玻璃碎片已经不见了,呕吐过的地方也只剩下一点存在过的印记,老大爷走近我。
“大爷,早晨好“
大爷明显愣了一下“好,原来的人不干了吗“
“没有,我是新来接替夜班的“
大爷把门口的烟头扫走,店里的垃圾箱也全清理干净,没有再对我说一句话,只是慢慢的从这边扫到那边,我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莫名的开心跑回店内,打开音乐乱吼起来。
扫街的声音持续了很久,这期间我烧水泡茶喝,擦拭店内的货架,整理和补缺货物,扫地拖地,一切收拾妥当坐下来,扫街的声音还在响着。我第一次认为环卫的大爷没有很辛苦,我认为自己更辛苦,每天睡觉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五小时,我趴在桌子上说“果然,还是我更累一些吧“
店主大哥早一小时六点整来到店里,他是南方人总也不放心把我自己放在店里,无奈已经整五天守在店里了。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疲惫更明显了,圆圆的脸上塌下整片的横肉,明明三十出头却向年过五十的老头。
店主大哥同我站在门口抽烟,太阳已经跑出来了,驱散夜里残留下最后的寒冷,一丝温暖铺在脸上,店主大哥说
“你回去休息吧“
“好“
夏天太阳出来的好快,当我走到公交站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也或许是熬夜使身体更虚了,我擦擦汗,坐在家里小区门口烧麦店前“老板,一份“
“等着,我先给你倒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