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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记(下)

2017-10-13  本文已影响87人  孙予忻

《主编记(上)》

本着对事件中这位主编的敬重,我还是应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写出来。

两年前从报社辞职后,考虑了一段时间后决定前往另一家报社。延续记者工作,并不只是赚钱、谋生这么简单。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记者这种与文字相关的行业并不像盖大楼、做家具那样一目了然,自己的工作水平高低是难以定论的。

但如果尝试过不同的工作平台,且具备一定眼界后,我们就能对自己之前的职业生涯、对自己本身产生一个客观的评判。

所以那个时候,我跟新报社之间是典型的“各取所需”:我想看到些不同的东西,而新报社恰好急需人手。这家报社前段时间出现了较大的人事矛盾,主编离职,我去时正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由于成本所限,一名记者必须担负起文摘、采访、写稿、排版、校对、合板等一整套工作。上班时总是十分忙碌,中午没有时间回家,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起养成喝可乐的习惯。

尽管很忙,但繁忙的工作也使得这里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官僚主义。我们的目标很纯粹:出报。这样的氛围我很喜欢,可惜好景不长,约莫半个月后,社长突然开会时说,他找到一位新的主编,近期就会来上班。当社长说起这位主编的名字时,我想起自己曾经听过,颇具传奇色彩:他不仅是本地最大报社的创刊人,当过官,还是有名的文人,也是这里作家协会的名誉主席。“一定是个难缠的领导。”我心中暗想。

过不两天,主编果然来了。这是一位老人,年纪约莫六十多岁,满面红光。他的头发稀疏、灰白,眼角布满皱纹,衣着简朴。但腰是笔直的,双目也是炯炯有神的。他先是开了一个动员会,开口发言,用衰老而有力的声音说:“在座各位都是靠文字吃饭,这是一条很好的路,现在就是要想办法把这口饭吃好。”这句话后来对我的影响很大。后来我开写作班,写剧本,去门户网站赚取稿费,总归不过是在想办法“把文字这口饭吃好”。

但那一天听起来,我是没什么感觉,甚至有些愤愤不平的。因为主编在安排工作时,点名让另一位记者去做新闻部主任,理由仅仅是曾经认识,觉得才华不错。我感到不平,因为当时在座的记者里,只有我的资历最久,差不多三年——其他人最长的不到一年,要么就几个月,对新闻的理解在我看来刚入门而已。更让人气愤的,是主编明明了解每个人的情况,还是做出这样的安排。

随后他让我们把自己的作品给他看,我给了他一篇新写的稿件,他拿着红笔开始修改,不一会儿,就叫我过去,把“血淋淋”的稿件递给我,几乎每一个段落,都有他的红笔,有的是修改词语,有的是调整段落,他那表情好像在说“就这水平,还是干了两年?”我的自尊心好像突然受到了某种刺激,决定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更加努力。那时候,正好是新版百元钞票上线,正在排版时我得知这个消息,立马拿起相机去银行,一番交涉后,拍了银行工作人员拿着百元新钞的照片,放在了自己的版面上。不料在主编看到后,我却迎来激烈的批评,理由竟然是这条新闻“太浅显了”,他认为我没有写出国家推出百元新钞的意义、对经济的影响等深度问题。虽然他说稿子应该结合“开放发展”等国家政策,在我听起来也有道理。但要知道那个时候,其他记者连编辑、排版的工作都顾不过来,谈何采访?而我毕竟努力去采访了一条新闻,保证了时效性,却被如此批评,实在难以理解。

我用沉默、但更加努力,来回应他的苛刻。我想写一些就连他也挑不出毛病的新闻。还记得那一天正在出报,工作十分忙碌,外面却突然下起了雪。那是那年的第一场雪,我看到雪花,急忙拿起相机,去拍摄雪中的行人。回来后给机场、客运站打电话,询问遭到延误的班机;我给交警部门打电话,询问雪中行车安全问题;我给保险部门打电话,咨询今天的理赔情况……当把这些内容采访完,我迅速写稿、排版。过去报社需要五名记者、一名校对、一名排版员用一天的时间共同完成的一个选题,我硬是在两个小时内弄了出来。

在随后的日子里,他对我态度逐渐好转。而我给他新闻时,他给出的评论也让我受益匪浅。真正的高手,在业务上往往能“一语惊醒梦中人”。举两个例子,我以前做记者时,不会写图片说明,有一次拍了一个农民用上智能手机的图片,请教一个主任,主任看了一眼说:“这玩意儿,太神奇了!”这句话既有趣味性,也符合图片里的农民特征,实在很贴切。还有一次采访百姓观看十八大后的感觉,我起的原标题是“兴安盟百姓满怀信心,迎接十八大”,而主编则改成《百姓期盼明天更幸福》,这个标题既喜庆,却又有些感伤,实乃经典。

而这位主编教人的风格则是平易近人、实实在在,他往往能把复杂的东西说得很简单,让人迅速理解,这是新闻的“精简”原则。而在文艺上,精简也是至高境界。接触越久,我对他的敬意也越高。而他对我也越来越好,甚至还送我一件皮夹克,这件皮夹克十分合身,我一直不太舍得穿。约莫两个月后,他还为我争取了一个专题部主任的职位。

我和主编

后来,我才从其他渠道得知,其实让另一个人做新闻部主任,并不是他的决定,是社长的决定。我这才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是被我误会的,他跟我一样,也只是个打工者。我也突然明白了他为我争取专题部主任这个职位,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有一天,他笑呵呵地对大家说:“什么是‘愤而著书’?就是你生气了才有动力,不生气的话没有动力,著不了书。”我听后会心一笑。

萧红曾写过一首诗:七月里的野菜,八月里开了花。我悲叹它的命运,我赞叹它的勇敢。

冬天即将来临,哪怕必将枯萎,毕竟曾经怒放。结合萧红本人的命运,这首诗不免让人唏嘘。

虽然报纸也即将凋零,但我这两位主编,让我感受到了老一辈记者身上的报业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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