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文/陌上微儿
我是蔓，蔓草除不尽，也没那么值得怜惜。
而她是莞，莞尔一笑，应是佳人命，我不能让你过得太艰辛。
有你足矣
一
七点零一分，地铁门缓缓打开。
她尽量走的优雅，有风情万种的模样，却不加妩媚的风姿。耳机的音量被无限放大，震荡着她的耳膜。
径直的走。点燃了一根烟。一直在等待生命中的某种遇见，就像预料了很久的从前。
七点零三分，于千万人之中看见一人，她走到了他的面前。高跟鞋与地板的轻磕声戛然而止。熟练的把一只耳机摘下，塞入了他的耳朵，突然而来的重金属。激烈，震荡，破碎，甚至不堪。他的身体微微一怔。有些疑问有些打量的看着她。这竟让她笑出了声。
烟雾或弄或淡的凑到面前。而他，有她喜欢的眉眼，和某人很像很像的眉眼。
七点零六分。她用手拂过了他的脸，看似不经意的拂过，滑过脸颊，轻轻取下耳机，一如既往的熟练，仿佛被排练了无数次的场景。烈焰般红色的唇，深紫色的指甲，长长的波浪卷发，一双凝视着你的眼睛，那么足以让你停顿。
七点零九分，她缓缓开口，“如果遇见在离别之前，你一定会记得我。”然后是转身，然后依然是高跟鞋落地一步一个女王的旋律。
七点十分。他注目远走，然后低下头，秒针刚刚划过十二，而依然在向前划动着。正好的十分钟。十分钟的遇见。十分钟的告别。如果知道这世上有你的存在的时候，那么我，一定会记得你。
二
她叫蔓。而她的妹妹叫莞。
她每次都这样打趣道：“我只是蔓草，而她是一笑。”就像每个事故破碎后孤独的家庭中唯一温暖的相伴。她们是大概就是世间最亲密的人。她在上班，在写文，在酒吧驻唱，在每个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有不乏努力又生动的灵魂。
遇见他的那个清晨，在与姐妹间私语的夜晚，再一次回现。月亮还在外面照着，你说她孤独么，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了大地，此时的妹妹已经睡着了，蔓翻了个身，终于还是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另一张床边，为她掖掖被脚。然后走到桌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能明显感觉到被细心安放的一个本子，一个有些陈旧，却没有灰尘的墨绿色本子。深紫色的指甲拂过本子的外延，有轻微的摩擦声。落笔的时候手腕微颤，“我感觉，他，又回来了。”直线坠落的泪滴在纸上微微弹起，大部分的重量还是压迫着纸面上那一个狭小并不明显的地方，让其轻轻的凹陷了下去。
三
在熟悉的地铁站，每天的人来人往，即使是每天同一时间的出现，也能碰见不一样的人。世界上太多未知的可能性，让这个世界多了些玩味般的有意思。然而，蔓还是看见了他。“我们是不是应该会有一段故事呢？”他微笑着凝望着她，在眼睛里太容易沦陷，蔓低下了头，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的猛然抬起，对上他的眼睛的那一刻，她只能不自觉的点点头。
就像所有媚俗的故事一样，他们开始散步，逛街，开始在公园里走来走去，开始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站在天桥上，看桥下的车水马龙。不过没有牵手，没有拥抱，城市中两个寂寞的人，何曾在乎过那些仪式般的安慰，没有喋喋不休的话语，就是沉默，也心安理得。
四
而莞真正遇见他的时候，已经是姐姐和他相识后的第六天。“我只知道有些遇见是不分时间的，就像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和莞看向他的第一眼。”蔓只能这样静静的写下，相遇分早晚么，谁能说的清楚呢，只能够知道的，是姐妹的心灵的相通，蔓看见了莞眼神里的晶莹专注与掩饰不住的小欣喜，她知道，有些事情在开始的那一瞬间就会发生，那么，这是不是叫做感情。
“万家灯火看的太多只会更寂寞”，他说，如果遇见对的女子，他会给她一份温柔的灯火，给她一份家的暖。他说，他家在不远处的远方，有蔚蓝色的天空，有葱翠的山峰，和麦田的颜色。
万家灯火看的太多，只会更寂寞
五
傍晚的天桥。他问，蔓，你是不是不快乐。或许，我只是不想快乐。她在心里说。“车水马龙的声音，能抵挡住你内心的寂寞么？蔓，你是不是喜欢漂泊。”他有些努力的低吼，然后将问句变成了一个不甘心的陈述句。
她当然想告诉他，不是的，哪一个漂泊的人心里没有童年，杜鹃花，没有山间清露，没有渴望过一个在远处就能看到，就感到温暖的家的灯火。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可是她还是选择了沉默，她没有任何的勇气，告诉他，来吧，走进我吧，懂我吧，我想和你回家，看看你家乡里麦田的颜色。然后是沉默，是听见车辆飞驰过就觉得震耳欲聋，就觉得不安觉得无处安放的难受，偏偏又无处可逃。
大概是那次晚上的沉默来的恐惧与意料之外，于是在余下的时间里，默契的不再提起。然后是指甲上深紫色的变浅，甚至有些脱落。然后是变浅的唇色，是由于缺水而略有些的干裂。然后是学会看着妹妹的寂静欢喜。学着微笑的打招呼与默契的疏离。我们曾经心照不宣的感觉，在一个夜晚，被沉默击碎，被蝼蚁吞噬的体无完肤。
六
时间就是那么漫长又那么短暂，被人无限拉伸无限放大成日日夜夜，再猛地抽回成最初的那一点。蔓说，就像他走的那一天，他说喜欢成熟的女孩，她就画浓浓的眼线，他说，喜欢艳丽的女子，她就抹上烈焰般的唇色，他说，穿高跟鞋的女生有气质，她就一天走十几公里，在摔倒过，崴过脚，起过水泡，脚被磕出过红痕以后，穿着十一厘米的高跟鞋如履平地，在这些以后，他却说他不适合停留，他想去远方，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以后。
有太多的人，为一个人改变，值得么。变好值得，变坏不值得。而我为你，我愿意就值得。遇见林，对，他叫林，现在是不是该称呼他为妹夫。一个有着和他很像的眉眼，一个和他一样度过了值得怀念的日子，一个很温柔不需要你浓烈的去改变的人，在一个无比寻常的夜晚，他说，“蔓，你是不是喜欢漂泊。”喜欢漂泊么，不然当初为什么不和他一起离开，因为妹妹，因为留恋，因为不希望一直流浪，因为不敢，在最后的最后失去了一如既往的勇气。蔓在想，她是不是欠林一句对不起，然而这还重要么，毕竟林是他的影子，而再喜欢也不能掩藏爱过的事实。我爱的妹妹值得这么好的你。
七
早上七点的飞机，莞和林要离开了吧。似乎成为妹夫也成了那晚沉默以后，最后尴尬而美好的结局。莞一直在说，和蔓告别的话，被时间的临近而打破，终究还是噙满了眼泪。蔓也想过去那不远的远方，那么现在，就让她亲爱的妹妹去吧，有些梦终究会醒，有些人终将远去。而有些温暖，终究属于你。
莞说，姐，照顾好自己。“你”字在嘴边刚出口，稍稍停顿了那么不到一秒，蔓能轻仰头看见林的眼睛，“你们也是。要幸福。”
八
蔓读到茨维塔耶娃的诗句‘像这样细细地听’，细细的听，听有露珠的清晨和起风的夜晚。那个有些时间的本子，有了新的痕迹，“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写于在妹妹离开的那一天。然后，这世界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本子了，只有残缺的纸页和回不去的曾经。
蔓又开始了她的生活。愿你笔下有光，能给别人微亮。也许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一个明媚而不忧伤的女子吧，毕竟她并不是不快乐的呀，她也会碰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吧，她这样想，终其一生，只为取悦一个人，而她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可能你不快乐，可我要你快乐
后记
在某个无比寂静让人想要安睡想要安定的黄昏，被莞的电话轻轻的惊醒，“姐，还是想问为什么”，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只是一直心照不宣的不问不说，然后你坚持你的坚持，我选择我的放弃。
因为，我是蔓，蔓草除不尽，越缠绕越流逝得彻底。
因为，你是莞，卿可莞尔，恰如一瞬间温柔的向阳，让人倾心。
或许只是因为。
“因为，我们是姐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