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爱人
本文参加简书主题征文S2
主题:故事
文/琉璃瓦上霜
影子爱人
（1）
“咯吱……”
门扉轻启，我放下手中的小剪刀，转身透过玻璃门，望着一个身穿笔挺蓝色西装，缓缓进来的年轻男子。透过门前那棵相思树，映射进的耀眼金芒被他厚实的身躯遮住，我渐渐看清了他的脸庞。
那是一张布满胡渣的瘦黄长脸，额头上有颗宛如豆大的黑痣，黯淡无光的双眸，流露着忧郁的神情。一头梳理得整齐靓丽的乌黑发丝，在阳光照耀下，零星细碎的银丝忽隐忽现，像极了一个病怏怏的老人。
“欢迎光临！”我缓了缓，微笑着招呼道。
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便抬头扫视起店内令人眼花缭乱、鲜艳多姿的各种鲜花。
“先生，先生……”
他似乎心事重重，眼神呆滞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然后抬手指了指，摆在面前的鲜艳玫瑰花。
“先生，送女朋友的话，当然首选玫瑰花啦，白色代表纯洁，粉色代表永远……”我露着甜美笑容，一一向他介绍。
他嘴角上扬，却没开口说话，悠悠地望向旁边摆放着的几束香槟玫瑰，轻轻拿起闻了闻。
“先生，您眼光真好，香槟玫瑰可是保加利亚的国花呢，花语代表着钟情一人一生……”我笑靥地继续介绍。
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花，深邃的眼眸随即转向了我。
我会心一笑，声音甜美地说:“先生，是要香槟玫瑰吗？那给您包一束11枝的香槟玫瑰吧，寓意代表着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他很欣喜地点了点头，并且向我竖了个大拇指。
“先生，看您今天的穿着打扮，是要向心仪的女孩表白吗？”我忍不住，笑着调侃。
他脸色渐渐泛红，却始终没说话，只露出了可掬的笑容。
他选好花后，我便开始裁剪包装纸……忙碌了一会，才包好系上丝带，交到他手上。
“先生，一共188元。”
他微微点头，随后便掏出了裤兜里的钱包，向我递了两张红色钞票，便匆匆离开了。当我拿着零钱，冲出店门寻找他的时候，早已不见他的踪影了。
“真是奇怪的人……”
我喃喃自语地说着，慢慢陷入了沉思，不过想不出缘由，也只好作罢。
（2）
三天后的下午，他又来花店了，看着他进来的高大身影，我倍感诧异，眼前的他和三天前的模样，变化大得令我大吃一惊！
眼前的他，仍然穿着那件笔挺的蓝色西装，可那张蜡黄消瘦的脸庞，肤色竟变得红润通透，充满了生气。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此刻目光如炬地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魔力，一头乌黑的发丝似乎更加浓密靓丽了，在身后的阳光照耀下，丝毫找不到一根细碎银丝的痕迹。
三天前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一下子又变得像个精神抖擞、气血方刚的年轻人？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他和之前相比，有点不太对劲，不对！准确地说是有点不太像了。
“欢迎光临！”我不再多想，急忙招呼道。
“嗯，花店今天还有玫瑰花吗？”他眨了眨眼，展开笑容地说。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看来心情还很不错的样子，上次一言不发、忧心忡忡的样子，让我差点觉得他是个哑巴。
“先生，您看这香槟玫瑰，可好卖了，今早进的花只剩这些了。”
“那就照旧，给我包一束11枝的香槟玫瑰。”他满面春风，得意地说。
“好的先生，您稍等。”
……
“先生，一共188元。”
忙碌了一会，我终于把一束美丽鲜艳的香槟玫瑰，交到他手上。他拿出钱包，递给了我两张大红钞。
“找您24块。”
他接过零钱，迟疑了会儿，不惑地说:“小姐，零钱找多了吧？”
“先生，您贵人多忘事呢，上次你走得匆忙，零钱都忘拿了。”我忙解释道。
“有吗？啊……是是是……我记起了。”他一脸错愕，随即恢复了常态，猛点头应道。
“瞧我这记性，只顾着去约会……一下子忘记了，呵呵呵……”
他流露出惊愕的表情，使我很感好奇，便试探地说:“先生，您昨天是不是来买了一束红玫瑰花？”
他脸色僵硬，思索了一下，随即嬉笑地说:“啊……不是呢，除了她喜欢的香槟玫瑰，其他的花我很少买。”
“为什么这样问？”他皱起眉头，疑惑地问。
“哦，那没什么了，我只是觉得……那位客人，长得和你真的很像，不！是一模一样……”
他眸光低垂，下意识地在扭头逃避，一会才挤出笑容，抬头淡然地说:“小姐，大千世界，有一两个长得和我像的人，没有什么奇怪吧？”
虽然他笑得很不自然，却答得合乎情理，我找不到理由继续追问，也只好微笑着点点头。
随后，他向我道谢，便往门外走了出去。送别了这位变化无常的客人，我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3）
一直忙到晚上的19点30分，我才关店门，拖着疲惫的身躯，经过两旁开满海桐花的人行道时，夜色已渐渐暗沉，前面那盏明亮的路灯下，一个女孩正蹲着身子，似乎在摸索着寻找什么东西。
“小姐，需要我帮忙吗？”我快步赶来，关心地问。
“真的吗？那张照片对我来说很重要，替我找找吧，谢谢你！”女孩向前摸索了一会儿，才轻轻抬头，银铃般清脆甜美的声音，随即传入我耳朵。
原来是个双目失明的女孩，我看她身子单薄，孤零零地在黑夜里四处摸索，于心不忍便急忙替她找了起来。
最后，我借着手机的光亮，在路边低矮的花丛里面，找到了那张照片，我还没来得急细看，就被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女孩，当成宝贝似的，急忙要了回去。
女孩感激涕零地向我连连道谢，还邀请我去旁边的一间奶茶店里坐了一会，我和她一见如故便互诉心肠，愉快地聊了起来。出来时已经20点零10分了，恰好她家就在附近，而且和我回去的道路一致，我便顺道送她回家。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刚送女孩到家，便下起了滂沱大雨。我也只好在她家里坐会，等雨停了再回去。
女孩一进门，便急忙把那张视为珍宝的照片，摸索着放进了相框，摆在台上。我好奇地抬头一看，那张泛黄的照片里和女孩合影的男人，正是三天前，来花店买花的那个面黄肌瘦的年轻男子。
“小悠，那张旧照片里面的帅哥，是你的家人吗？”我完全忘记了劳累的身体，充满好奇地问。
“他……是我的恋人……”
我望着女孩羞涩泛红的瓜子脸，得出了答案，可没想到，接下来女孩说出了，令我感到吃惊的话来……
“那张照片，是我和他十年前，相识的那天里拍的。”她露出皓齿，一脸幸福地说。
“难怪，你把它当成了宝贝似的。”我恍然大悟地说。
“虽然我自小双目失明，他也因为一场意外而导致变成了哑……，也许正因如此，我们才懂得珍惜彼此，一路扶持走完今生……”
我被震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甚至感到背后有一阵飕飕的凉风袭来，如果他是哑巴，那今天花店来的男子又是谁？
“邱姐姐，你怎么了？”
听到女孩甜美柔和的声音，我才缓过神来，望了望窗外，雨已经变小。
“啊……没什么啦，外面雨快停了，姐姐该回去了，忙了一天，挺累的呢。”
叮咚……叮咚……
我刚站起来，便听见门铃响起，小悠露着梨涡浅笑，高兴地说:“是阿浩，他回来了，正好让他送送你吧。”
我走过去打开门，看见的却是今天来花店买花的男子，他抬头惊慌失措地望着我，我也被惊得花容失色，呆在了原地。
“阿浩，是你吗？替我送邱姐姐回去吧，今天多亏了她，我才找回那张照片。”
他缓过神来，叹了一口气，走到女孩面前蹲下，握住她的小手摊开手心，用食指轻轻划了几下，女孩心领神会，微笑着点了点头。
（4）
雨后的街道冷冷清清，离开了女孩的家，我边走边回想起近日所发生的这一切，越发感到困惑、迷茫……
“邱小姐，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这个送我回去的高大男人，突然伸手上前拦住我，满脸愁容、声音低沉，双手微微颤抖地乞求起我。
“你……你说吧……”我有点害怕，却还是被他满脸愁容下隐藏的秘密，吸引住了。
“邱小姐，其实我不是真正的阿浩，这一点相信你也知道了，但我是真的爱小悠，所以我求求你，不要拆穿我俩苦心编织的这个善意的谎言。”
“这么说……你俩是双胞胎？能告诉我原因吗？”我越发感很好奇，不禁反问起来。
“抱歉，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他泛起泪花的眼眸，仍是那般决绝痛苦，这刻我能感受到，这个埋藏在他心底，不可告人的伤恸，快要将他身心折磨得崩溃掉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好点头答应了他……
这一夜，我辗转反复，彻夜难眠，一想到小悠那张可爱的瓜子脸，甜美的笑声，我心里便衍生了深深的愧疚感，不知道这样隐瞒真相，最终会不会伤害到她。看来，只有那个真正叫阿浩的男人，才能拨开这个故事的迷雾，彻底消除我心中的愧疚了。
（5）
五天后的下午，一场倾盆大雨过后，天空出现了五彩缤纷的彩虹，公园里陆陆续续过往的人们，纷纷驻足观望，拍照留念。
我把花店匆匆扔给闺蜜打理，便想提早赶赴约会。路过公园那条铺满鹅卵石的小道时，恰好看见小悠坐在对面的长椅上休息。而昨晚乞求我的那个男人，神色宠溺地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便转身离开。
见到小悠的那刻，我脑袋顿时嗡嗡作响，在经过一番剧烈的挣扎。我发现还是做不到，一直毫不知缘由地去欺瞒一个双目失明，且可爱善良的女孩。
当我鼓足勇起，去向小悠揭开这个善意谎言的时候。我看见长椅背后的那棵小银杏，站着那个面黄肌瘦，真正叫阿浩的男人，目光死死地盯着我。
他比数天前，更加憔悴了，一头乌丝变得疏稀斑白，渐渐湿红的眼眶，无声淌着泪。看来他已经察觉到，我即将要做的一切。
我站住脚，望向他，想从他的满脸愁容中，寻找出令我释怀的答案。可他满脸神色极其痛苦，嘴角渐渐抽搐起来，猛地向我摇头，祈求我不要再深究下去了。
这时，为之动容的我，理智早已被情感冲昏了头脑，渐渐打起了退堂鼓。我望着他微动的嘴唇，向我发出了一句，谁也听不见的“谢谢”，我便叹气地离开了。
（6）
几天后，当我再去探望那个叫小悠的女孩时候，她却已经搬家了，杳无芳踪。
在某个美丽的黄昏，我收到了一封感谢信。当我潸然泪下地读完，才解开了这个萦绕在我心头，困惑多时的美丽谎言。
信中写道:
美丽的邱小姐:
谢谢你！在最后一刻，也没有拆穿我兄弟俩编织的美丽谎言。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小悠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一直以来，阿志对她的情，对她爱，便分毫不比我少。在我身患绝症痛苦不堪的时候，他向我道出，喜欢小悠多年的心迹，他愿意扮演我这个角色，去守护小悠一辈子。只要小悠可以每天过得开心快乐，我愿意放手，默默祝福她们。
今生，我注定无法履行当初的誓言，陪她白头偕老。但能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可以看着她每天笑靥满脸，过得幸福快乐，我就放心了。即使是要靠谎言支撑的爱和幸福，我也愿意承担所带来的痛苦与怨恨。
邱小姐，最后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把这个美丽的谎言隐瞒下去。如果有一天，她能重见光明，那你就亲口告诉她，我的爱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再次致谢！
7月7日 阿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