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孽224 卖艺城隍庙

那时候，绝大多数人没文化，并不知道铛字怎么写。充军登记，又由于口音差异，清军带兵的给他写成了苏成功。

那顿饭，老盟主记下了他们师徒名号，以备之后查访。又交给拐脚吕一个字条，让他们到这凉云府清军大营，找某某即可。

老盟主交代拐脚吕，日后有缘，抑或有了差错，就让他们打问折擒虎。拐脚吕称兄弟，苏成功师兄弟称师侄，必然有人指路。

就此别过，各奔东西。送别老盟主时，苏成功跪地嚎啕，泪流如瀑。

弄得老盟主心酸，又交代他些做事的道理。还不放心，试他武艺，师从拐脚吕，这些年打把势卖艺，稍稍有些底子。于是又教他几招，让他临时应付坏人。

一晃过了十六年，就到民国十四年了。在凉云府清军里，苏成功刚干了一年多点，就辛亥了。转眼又成了民国军队的大兵，这些军队发展为后来的羌亹军。

后因北方国民军发动反奉战争，随羌亹军一路打到了古名、辛王、、峄山及稷州一带。

这年孙逸仙在稷州病逝，举国哀悼。老盟主早已退出士林，主盟武林两年了。他的活动遍及各处武林，查访曾有过从的故旧，整饬武林的纷扰，在武林中延续逸仙的尚武主张。

这时候的拐脚吕因年事已高，退出军营，隐居鳖州老家。

哨子棒苏成功，与大师兄长臂猿陈铁光、二师兄虎头枪康铜光，因战功不同，早已晋升不同军职，自然不在一个兵营。

这时候，苏成功担任羌亹军的连长，由于常年转战，三十三岁了还没有婚配。老盟主根据旧日所载名册，按当时凉云府清军到国民军的演变过程，查到了拐脚吕在星、哨子棒苏成功的羌亹军番号。

在这绝崖半壁，秘洞之中，老盟主说到这里，站起身形，活动筋骨。拿来水具，递给苏义横一个，都喝几口水。

苏义横听得心潮翻滚，热血沸腾，捋一捋老盟主的话，有一事不明。喝了几口水，又尿急，老盟主指一指一个隐秘处。他转身过去，一看，地上这个凹槽，小解上去，通过碗口大的洞沟，穿出岩石，流向了洞外。

回来床边，也活动几下筋骨，问道：“老祖爷，我手里也有一本孙膑拳谱，却是养父海正标的遗物，不知道跟拐脚吕是否有关。”

老盟主顿时双目放光，略感吃惊：“瓜娃子，硬是有福气。晓得不，孙膑门几千年都是单传。因其传人少之又少，踪影难寻，人所不见。”

拐脚吕是螳螂门人，怎能得传孙膑拳？那可是积了大德的。

晚清年间，拐脚吕带着弟子，一路卖艺，到了峄山省。

说起拐脚吕得传孙膑拳，故事就复杂了。那时候，苏成功还没入师。但吕在星身边有了三个大的徒弟，长臂猿陈铁光，虎头枪康铜光，菜花蛇夏银光。

恰逢中秋左近，师徒四人到了峄山省伯灵县。当晚，住在城郊的关帝庙。第二天一早，洗漱已毕，丢下行囊，向庙祝说过，拿起家伙，带上猴子，提了菜花蛇，来到县城闹市区。

就在城隍庙的戏台附近，临街一处空场，拐脚吕筛几通锣，吆喝起来。片刻功夫，聚拢三五七个老少爷儿们。

从小弟子开始，菜花蛇夏银光站起身形，先给大家来一通蛇拳，未得到鼓掌。他继续表演蛇拳各种套路，铜锣更加猛筛，往来行人更多聚拢，就有了二十来位。

这时候，夏银光已经活动开了，蛇拳如飞舞动，蛇信乱颤，好不精彩，掌声顿时起来。铜锣边筛边绕场子转动，夏银光跟定求赏，偶有看官扔一两个铜子。

看看起效，二师兄康铜光再将虎头乌金枪端起，啪啪啪抖动，泼风赶日。他这虎头乌金枪，相传由杨七郎而来。

点颤捅绕，翻格抽扫。飞旋追索，横盘竖挡。枪影护身，疾风撩人。怒吼声中，地动山摇。看那威势，就如杨七郎般神勇。

这样的卖艺场子，多有练家子观看。只有打动了行家里手，你才会博得掌声，大起财路。

那位与拐脚吕年岁相仿的看客，清瘦挺拔中年，站到头前，连声叫好，带头鼓掌，引起满场掌声。拐脚吕再端铜锣，带了康铜光绕场求赏。噼噼啪啪，三个两个铜钱，乱纷纷扔进铜锣。

该大师兄长臂猿陈铁光表演，此时由于叫好不断，围拢的人大约超过三十个了。人越多，表演越是来精神。陈铁光牵出猴子，先耍一趟猴。猴子见人多，也是翻飞高兴，好不乖巧，博得了掌声，又得了些赏钱。

此时，陈铁光将绳子、铜锣交给师父，由师父对猴子发令。他往地上一蹲，与猴子对面，架势与猴子一模一样。

拐脚吕口哨一起，陈铁光与猴子展开对战，这可是他师徒最能博得大赏的节目。人猴大战，那需要多机灵的身手，搞得看客纷纷禁声，大气不敢喘。表演完毕，没等求赏，师父脚下，已经扔来好多铜子。

陈铁光收住身形，抱拳作揖一圈，大家哪里过瘾，吼叫还要看。此时，拐脚吕从袋子里掏出菜花蛇，将其盘在臂上。

菜花蛇是有名的无毒蛇，但看客谁不怕蛇啊，一个个既紧张又不舍离去，退避出一两步，出现更大的场子。拐脚吕看大街上，还有人往这里围拢，示意陈铁光、康铜光摆序。

兄弟二人一个牵猴子，一个拿大枪，让前面的看客都蹲好。后面的看客，让小孩往前站，大人靠后，形成了立体围场。

这时候，拐脚吕抱拳作揖一圈，口喊：“上最后一个绝活。”

这许多看客不知道要表演什么，都闭气凝神，静静等他表演。拐脚吕将蛇已在臂上盘好，突地跳起，舞动蛇拳。只见这菜花蛇也顺他的招式一伸一缩，一拐一荡，“呱呱呱呱”掌声就起来了。

大家看了一阵，刚才的惊骇好多了，不少人开始喜欢上了这蛇，个个目不转睛，眼神中透出那种怜爱。

师父舞动一阵，夏银光拿起铜锣，绕场求赏。一面接着赏钱，一面喊道：“列位看官，要不要看人蛇大战？”

“啥啥啥啥？”人们以为听错了耳朵。

夏银光喊道：“人蛇大战，人蛇大战，马上表演人蛇大战。”

“哦，哦。好，好，好。”满场子的人跟着呼喊，妈呀，人蛇大战，肯定比人猴大战还他么过瘾，大家的胃口被充分调动。

师父到了场子中央，抱拳施礼毕，低身一抖蛇信。菜花蛇的蛇信也与师傅一起吐出来。夏银光也跟师父一样的招式，舞动蛇信。

再看这蛇，怎能饶你与他对着干，“嘶”的一声，从师父臂上，腾空而起，飞向夏银光。

夏银光也跟蛇的腾空飞扑一模一样，腾空飞向一侧。眼看那蛇跌落，师父早已蹲在下面，菜花蛇稳稳落在师父臂上，又缠在上面。

全场掌声雷动，叫好声震天价响。陈铁光、康铜光在那里不住地绕场求赏，不断都有赏钱递来。

师徒二人又表演了恋蛇望月，天蛇下凡，猛蛇翻江，懒蛇伸腰。节目表演完毕，师徒四人向满场子施礼拜谢。人们恋恋不舍，大人散完，许多小孩仍旧在那里出神。师徒收拾家伙，正要转场。

那个带头鼓掌与拐脚吕年龄相仿的看客，掏出五块银圆，塞在拐脚吕手中，这人肯定有事吩咐了。此时打量，这人长方脸，高身材，浓眉大眼，清瘦健朗。

拐脚吕一抱拳：“兄台有何要事？有些路子小弟可不敢走。”

“看得出，兄台及弟子们都是真才实学。哪里要你走那些险路，只求兄台借一步说话，有一件积德行善的事相告。”这人神态自若，声腔恳切。

看来不是啥坏人，于是收下他五块银圆，师徒四人跟他边走边谈。这人姓玉，名不琢，没有江湖大号，是这伯灵县有名的士绅。喜欢功夫，因而来捧场相看，见他师徒功夫了得，有意将一件事情相托。

他家就住在这卖艺场子的城隍庙不远，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前。

进去一看，三进的四合院高大瓦房，坐东朝西，临街两层，中间两道月亮门，最后的主房两层。左右两边都是单层的厢房，排列紧凑，但又显得院落大气。

玉不琢直接将他师徒带到了东楼，上到他二楼的书房。两间通连，四壁三面书柜。靠窗一壁，一架瑶筝临风，左手茶台，右手书案。茶台上，紫砂赏味。书案中，端砚逸香。

师徒四人哪敢贸然入座，急忙要洗手掸尘。

玉不琢将琴弦拨动两下，立即就听到楼梯噔噔噔细碎响声。再一看，一个书童端来一盆清水，一条毛巾。师徒们洗了手脸，掸了尘土，纷纷围坐在茶台四周，来听玉不琢的故事。

到这时候，玉不琢才亮明武林身份，他是孙膑拳唯一传人。因孙膑门几千年恪守单传祖训，世人莫知有此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