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和远在老家的表妹微信视频，一年不见的她，老了许多。房间里昏黄的灯光衬着她的脸，她脸上本不属于她那年纪该有的皱纹，看得我心疼。农村艰苦的生活磨平的她青春的棱角，她现在就像为生活奔忙多年的农村妇女。当每每提起丈夫和孩子，从她眼里我看到了幸福。或许她的这种幸福不是我所能体会的。

表妹比我小两岁，18岁的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像她这样的早婚在农村老家，很是普遍。很多十七八岁的女孩，辍学后，要么选择外出打工，要么就尽快嫁人。她就像那些讨厌读书的农村孩子一样，从进校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了辍学的念头。苦于舅舅的威严，她就连读带混的到了初中。在农村，像我舅舅一样，那些累了一辈子的庄稼人，他们深深懂得读书的好处，但于那些农村小孩而言，他们没有深远的打算，他们想要的只是奔跑在田野的自由。这也许就是表妹常被父母训的本质原因吧。

其实，表妹是个好孩子，在家，做起农活来从不会喊累；在学校，不会和人拉帮结派，抽烟、喝酒，打群架。她仅仅是一个学不进知识的差生而已。

大一那年，暑假回家，我妈和我说，表妹前几星期刚把行李搬回家不读了。我很震惊，虽然我一直知道表妹想要退学，但是舅舅怎么就同意了。“怎么会？舅舅同意了”“哎，那孩子就是趁着你舅舅到白岩村盖房子去了才把行李搬回家的”，“你说你表妹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她不读书以后怎么过啊”。妈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最后，全家七大姑八大姨轮番上阵，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没能改变她的决定。她说，坐在教室里完全学不下去，白浪费了钱。

舅舅回家之前，她拖我大嫂在镇上的餐馆里给她找了份工作。大二快放寒假时，我妈给我打电话说，表妹领了个比他大三岁的男孩回来，全家人都说表妹年龄太小，让她等个几年再结婚。可表妹坚持要嫁。我问我妈，那男孩怎样，我妈说，男孩挺好一个，在镇上做电焊，每个月也有点收入，就是他家太穷了，在大山里面。“闺女，你表妹和你最好了，她可能会听你的，你打电话劝劝她”我妈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给她打了不知多少遍的电话一直关机，无奈我只能给她发了条短信，我说，表妹，当所有人都反对你的时候，逃避并不是最好的方式。我不知道她是没有看到，还是看到后不回我。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的婚礼还是来了。

她的婚礼是在正月十五，刚好我赶上了。我和表姐还有她的朋友陪她到镇上化妆，穿婚纱。几百块钱的婚纱，裙边已经有点发黄，我不知道这件婚纱被多少个女孩穿过，我也不知道之前穿过它的女孩现在过得怎样，但愿，她们都和穿上这件婚纱时一样的幸福。

穿着婚纱的表妹佷美，即使那厚厚的粉底遮盖了她的年轻。阳光下，表妹在笑，婚纱有点刺眼，刺得我眼睛生疼，眼泪湿了双眼。

我应该是开心的，因为我看到了年轻的表妹奋不顾身爱一个人的幸福；我也惋惜，她不该在花季年华过早的踏入了婚姻的坟墓；我无奈，那么多过来人所陈述的现实最终还是输给了不成熟的爱情。

表妹看了看镜子里的我说：

“姐，我是真的爱他，我嫁的是他的人，他家再穷我也要嫁。”

“你懂什么是爱吗？”

“你说我不懂，那你懂吗？”

我沉默了，表妹，在现实面前，我们都不懂。也许只有奋不顾身的青春才是最懂爱情的。

表妹，如果哪一天活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千万别说不再相信爱情。那天，这些话，我终归没能说出口。

挂断后，表妹给我发了张他们的全家福，照片里，一家三口都笑得很灿烂。昏黄的光线下，狭小的房屋里，摇曳着属于表妹的星河灿烂。

照片的下面她还发了一句话，“我把整个青春都给了他，守着孩子，守着他，我知道以后的日子会佷苦，姐，但我不后悔。”

姐，但我不后悔，因为这句话，我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