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兄弟》——看到了吗？余华的浪漫！还有荒诞

一

提起余华，最先想到的该是《活着》吧。

那里面，安稳的日子是不存在的，死亡与离去是随时发生的，活着总是悲剧的。

福贵的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妻子、女婿、外孙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气死、病死、献血过多而死、生产出血而死、被水泥板夹死、吃豆子撑死，各种死法。

小说结尾，只剩下老人福贵一人，带着他唯一的伙伴——老牛福贵。

“人嘛，就是要活着。”福贵的这句话，实在教人心疼，也心惊。心疼的是福贵黑色、阴沉的苦难一生，心惊是因为不自主地将自己代入书中的氛围。脑子里一直回旋着“活着，活着”，感到恐怖与压抑。

《活着》给人强烈的真实感、不透气的压迫感。一个一个悲剧织成了那个时代。

二

而《兄弟》这部上下两册、数十万字的长篇小说，看得人又喜又悲、又哭又笑。在这里边，我惊喜地发现了余华式的浪漫，还有荒诞。

宋钢伤心地说：“今天去不成海边了。”

宋凡平笑着说：“谁说今天去不成海边？”

李光头说：“太阳没有了。”

宋凡平说：“太阳没有了，还有月亮。”

“太阳没有了，还有月亮。”这一句太宋凡平了。

文革时红卫兵来抄家，折断了所有的筷子。晚上，宋凡平折了树枝，告诉两个儿子“这是古人的筷子”。

宋凡平的一条胳膊被打脱臼，直直地挂着，他对儿子们说“这条胳膊累了，我让它休息几天”。宋钢和李光头便乐呵呵地学起宋凡平，让自己的胳膊也耷拉着“休息”。

后来，宋凡平死了。为了对妻子李兰的承诺而逃出，因为逃出被追捕，因为心中装着妻子与追捕者们大打出手。结果就是，触目惊心地，惨死。

再后来，李光头长大后，这么评价他的继父宋凡平：“他是条好汉！”

“他继续向前走去，他的左胳膊不再郎当了。宋凡平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甩着走去时神气极了，这个迎着日出走去的高大身影，像是电影里的英雄人物。”

宋凡平，一条好汉，一个英雄人物。这么一个乐观、强壮、幽默、浪漫、有担当的男人，竟然诞生于余华的笔下、出现在余华的书中。与余华笔下的福贵、许三观等人物一样，宋凡平也是一个拗不过命运、逃不出时代悲剧的男人，然而他不一样。他不麻木、不愚昧、不妥协。他的忍耐、顺从出于对亲人的爱；他的最为激烈的反抗，也是因为爱。他是那个时代一个平凡的英雄人物。

余华笔下的英雄，余华笔下的爱情，余华的浪漫。我为宋凡平的魅力所折服，为余华的浪漫所打动。

“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在夜晚看到大海，夜晚的大海神秘莫测和变化多端，让他们一阵激动，忍不住尖声喊叫起来，这次宋凡平没有捂住他们的嘴，他的大手摸着他们的头发，让他们叫个不停，他自己出神地看着黑暗中的大海。”

月光下的大海，满腹的忧思，快活的孩子们。好动人的意境。

我想起王小波的《绿毛水怪》，里面那个美丽的想象——“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这是诗人的语言，缥缈、奇特而美妙。而余华用月亮、大海、夜晚所搭建起来的意境里，痛苦是及其真切的，而生命的乐观与热烈也包含其中。我们感受到一个有血有肉的宋凡平。

三

《兄弟》下册很具有荒诞的气息。上册在感动和心疼的泪水中结束，下册交织着欢笑和阵痛。

这一册中，荒诞至极的“处美人大赛”看得我时而咂舌惊奇、时而摇头感叹，津津有味、乐在其中。还有李光头担任厂长的福利厂里，那些聋子、瞎子、瘸子、傻子，一个个闹剧，皆令人捧腹。

“李光头带着十四个瘸傻瞎聋的忠臣在我们刘镇的大街上招摇过市。领队的两个瘸子，一个往左瘸，一个往右瘸。三个傻子手挽手一副齐心合力的样子，把后面用竹竿指路的四个瞎子撞得晕头转向。”

下册的重点在于“兄弟”。这是荒诞的故事中动人的地方。

“即使天翻地覆慨而慷了，你我还是兄弟。”

宋钢在与林红的爱情和与李光头的兄弟情中来回挣扎。先是为了李光头拒绝林红，后来又为了林红离开李光头。最后，宋钢外出挣钱回来时，悲哀地发现，妻子林红和兄弟李光头睡了。于是，他纠结、徘徊、不安的一生走向了终结。

“这就是人世间，有一个人走向死亡，可是无限眷恋晚霞映照下的生活；另两个人寻欢作乐，可是不知道落日的余辉有多么美丽。”

四

余华用“没有节制的文字”、浪漫幽默的笔调写了一个荒诞的故事、动人心弦的故事。余华文字的魅力，足够我们好好享用一番。其中的浪漫、感动、悲戚，等待你打开书本，去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