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

"西伯利亚"

2018-01-02  本文已影响15人  滴水皈依

71年10月的一个黑夜,火车在内蒙古白彦花车站,抛下我们几百号舟山知青毫不留情地开走了。四周一片黑暗,一片空旷,除了那个破旧的小车站,再见不到别的房子。远处只有隐隐约约的几点星光,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车站空地上人影幢幢,马嘶驴叫,各连的领队在等候我们,还有团宣传队。宣传队里跳红色娘子军的姑娘们穿着单装裹在大棉衣里已经冻得直打哆嗦。十月的舟山姑娘们还穿裙子,而这里夜间的气温要穿棉大衣。如果不是为了迎接我们,这里早就不见人影,不闻人声,一片空寂蛮荒。此时音乐响起,欢迎新战友的节目开始,好奇的少男少女们的情绪又高涨起来,挤来拥去地看宣传队演出,一边冻得直跺脚。那边的头头们象编卖人口似地,急急忙忙地把几百号知青的名单分摊到各个连队。演出结束后,全部集合,有人开始念名单,被叫到的人走出去站到领队人面前。瞌瞌忡忡又糊里糊涂的我们就这样被分成十几堆,然后爬上拖车,马车或驴车各奔前程。

我上的是一辆拉着大斗车的拖拉机,人挤人,中间硌着冰冷的铁链。车子摇摇晃晃地开着,颠簸得要把人翻出去,这铁链起了大作用,人人都想抓牢铁链稳住身子。从来没有坐过这样颠簸的车子,那路怎么这样不平,仿佛坑连着坑。后来才知道许多地方根本不成其路,一到化冻时节黄河水泛上来,加上雪水雨水排不出去就满地泥泞,坑坑洼洼一片泥浆,天冷一冻又变成搓板路。我们就在搓板路上又冷又晕地颠了一个多小时,那依稀可见的灯光象魔鬼拎着的灯笼,你要走近它,它引诱你越走越远。八连是十七团最远的一个连队,人称它是西伯利亚。

从西伯利亚往南走十几里地可以看见黄河支流,由排灌站控制水流,只有在夏季才能看见滚滚涌涌的黄河水向东流去。

八连有四百多号人,分成男排女排。我们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又一次被编排,分到各个班里。老知青们非常热情,她们端着脸盆,递上毛巾,地上还摆着一碗碗凉开水。我渴极了,端过一碗水就喝,一进嘴楞住了,那水苦涩难咽,好像肥皂水,再喝不下第二口。这时什么也吸引不了我,我们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上床睡觉,可是这里没有床,只有大炕。当我躺在班长为我铺好的被窝里,一股浓浓的异味钻进我的鼻孔。班长是个内蒙知青,脾气挺好,说话不紧不慢。她说这是羊膻味,就像你们岛上的鱼腥味一样到处都有,时间一长就闻惯了。我笑了笑,好像班长去过我们海岛似的,就沉沉睡去。

后来班长说:想不到你们舟山姑娘白嫩又苗条,我们想像海岛上来的人一定是光脚板,大笼裤,又黑又粗。我也奇怪她们,都是从北京、天津和呼市来的城里姑娘,怎么一个个又黑又胖,那头发也是枯焦焦的。

第二天我洗头,拿起肥皂在头上乱抹一起,这一路风沙从没这麽脏过。这下糟了,长长的黑发纠缠成一团再也梳不开。班长过来救我,说这里的水盐碱大,抓在手里都是滑溜溜的,洗头必须用碱粉,硬抗硬,头发才梳得开。

洗完头我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去井边打水,班长又一把拉住我说:“唉!你看你,什么也不懂,露着胳膊光着脚丫就往外跑。”

当时我穿着短袖和拖鞋,在班长谆谆教导下:“兵团战士三年内不能恋爱,姑娘家不能上男排乱串,不能光脚丫露胳膊,不能穿花衣服,不能、、、”

从此我只好把花衣服统统压在箱底。站在堆放杂物的仓库里,我最后瞟一眼那件最喜欢的红白碎花短袖,闷闷地合上箱盖,挂上铁锁,从此那把沉甸甸的铁锁仿佛锁在了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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