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一生

七月底,我妈从西安去银川照顾我姥娘。隔几天跟我妈视频,说姥娘这个冬天怕是很难熬过了,时常吃着饭就睡着,叫醒了问她咋不吃了,她说我吃着呢,除了一日三餐喂饭,也不认人了,视频里对面叫姥娘,也只是答应着,问她这是谁,就不说话了,常年瘫在床上,脚肿得又黑又粗,看了触目惊心,心疼又无奈。
姥娘瘫痪在床九年,一向是两个舅舅两个姨妈跟我妈轮着照顾,每家俩月去那个小屋里住着伺候,这两年我妈要在我哥家看孩子,常常无法过去,就打点钱让大姨替换着。
九年前大年初五,我记得晴空飘雪,夜里在小姨家打牌,小舅来电话说姥爷走了,很突然,想来是没遭什么罪,头天夜里小舅还发来视频,我因为流量没开就没接,就此错过跟姥爷的最后一面,每次想起来就很懊恼。谁想刚操办完姥爷的后事,姥娘在家里摔了一脚,从此就瘫痪在床上,不能动弹。
姥爷姥娘是泰安市放城镇东石井村人,早些年我大姨嫁去银川,后来大舅小舅也去银川定居,于是在我还上小学的时候,姥爷姥娘就跟着他们也去了那边,从此远离故土,印象里只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后来小舅把家里的老宅一卖,彻底断了二老回去的念想。
姥娘的那个老宅,我还有些印象,酸枣枝绑一排成个大门,院墙上有仙人掌,堂屋门口一棵比人高的月季花树,树下还有个石磨盘,在他们还没背井离乡之前,每年春节前我都跟在我妈那辆金鹿自行车后头去姥娘家,她能从那间土屋里翻腾出无数好吃的东西,譬如粉面的国光苹果,爽口开胃的山楂条,自家晒制的地瓜条,这些回忆会在我脑海里积存,时常翻涌出来。在我见不到他们的时候,可以用这些回忆来怀念,但我不知道这怀念能储存多久,我怕有一天自己会忘了他们,我也知道,在我之后,他们终究有被整个世界遗忘的那天。
在人类长久的历史长河里,一个普通人的存在与作为并不能带来什么影响,且死后存世的痕迹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多人的记忆也就能倒推到爷爷这一辈人,再往上就紧紧剩个名字,更多时候是连名字都不记得,如果是坟墓迁挪之后,怕是一点印象都不会留,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呢?每当想到这些,巨大的漫无边际的虚无感、寂灭感就会将我包围,如果存在无意义,大概多数人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如果存在有意义,我想,人这一生应该是自我认知、自我成全的过程,别的人和事都不重要,就像电视剧里的台词,你的伴侣,父母兄弟,亲人子女都不能陪你走完这一生,人的一辈子,是你自己决定怎么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