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沉华(九) 呆子被捅
学生走后，呆子缓缓的擦着黑板，刚刚自己的慌忙机变效果很不错。同时，他也感觉到这几个孩子性格各异，都有些问题，自己这第一次班主任应该不会太轻松。刚刚最后孩子们脸上离开都多少带着泪痕，看来是留守儿童的问题就是自己最重要的心理难题了。
还有一点，这也是他一直改变不了的问题——自卑。这个是很多乡下孩子的通病，孩子们犯错时往往是棍棒和辱骂教育，导致孩子们逐渐不敢轻易尝试，加上老一辈人所谓的中庸之道、枪打出头鸟等观念，自卑就逐渐形成。呆子觉得这是最可怕的，因为童年的自卑感需要你用一生去一点点的磨掉，直到今天，呆子骨子里还是有自卑感的，这点无论他现在表现的多么洒脱，但骨子里的自卑感是他磨到今天都还在的。他一直在很努力的抹掉，但是，越努力越无力。他不希望他的学生再体会这种无力感了。
“呆子，在想啥呢？”正当呆子想的入迷时，兰蕙叫醒了他。“苟富贵勿相忘啊。”
呆子听的一脸懵。
“刚刚我和唐校可是听了你好久的课呢！唐校可是很满意呢。这过个两年必定是个领导了。”兰蕙盯着一脸懵的呆子半真半假的说。
“刚刚听我课？我那也是临时胡诌的，还是没经验。”呆子说的也是实话。
“那更让我们佩服了，胡诌都这么厉害。”
呆子只是摸摸后脑勺缓解尴尬。
“别不好意思，职场不是学校，有能力和心计不冲突。”
呆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兰蕙，还是尬笑回应。
“还是要尽快成长起来，和你一起的易超可就比你机灵多了。”兰蕙看气氛尴尬，便转身出门，“希望，我们没看错……”
第二天，呆子早早便到了教室，还好，班上所有人都到齐了。呆子虽然生活中“呆”，但他上课却异常活跃，每节课都激情满满又幽默风趣。这使得孩子们爱屋及乌，喜欢这个老师的同时也对语文都有了兴趣。第一个礼拜，两个班的表现让呆子很有成就感。
周末，因为大雨，他们三人也干脆住在了祠堂。
新的星期开始了，呆子还是早早的到了教室，可迎接他的不是孩子的笑容，而是一个电话——
“令狐老师，我是方孟的爷爷，那个臭小子又发脾气不去上课了。”
呆子心里早就有底，方孟的问题上次并没有彻底解决，他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还会爆炸。但没想到的是，来的太快了。
呆子赶忙又骑着唐姐的小电驴去他家。刚到，呆子就看到方孟和爷爷一人拿着根竹篙。呆子顾不得车，赶忙一扔，大吼：“喂！方孟！放下！”
方孟看到老师去了，一边是慌张一边是生气，不敢直视老师，只得更加生气暴躁的冲向爷爷：“你个老东西！又叫老师，以为我会怕吗？今天我不可能去上学！都给老子滚！”说完手中的竹篙更是气势汹汹的胡乱挥舞。
呆子赶忙拉着爷爷闪躲，可是，肚子就被结结实实的捅了。呆子“啊”声还没停止就下意识的抓住了竹篙的另一头。方孟捅到老师本就慌了，加上竹篙的另一头又被抓住，明显气势泄了不少。呆子顺势便抢过他手中的竹篙。可方孟立马就抄起了不远处的一根木棍，又朝呆子胡乱挥舞，呆子也火了。用竹篙猛的朝木棍一档，木棍一下就被打飞了。
方孟想跑回房间和上次一样，但呆子立马用竹篙拦住了他的去路：“又想和上次一样逃，你个懦夫胆小鬼！”方孟只是瞪着呆子，拼命的推开面前的竹篙。
呆子越走越接近，看他还是这样，更是火大，稍微一用力，方孟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子心里也有些慌了，刚刚自己也有些失去理智才这样。他爷爷赶忙去扶起孙子。但他依然不起，还对爷爷拳打脚踢！
呆子看到这，勾起往事，立马拉开也他爷爷，大声的吼道：“我数三下，给我起来！”方孟依旧只是嘴里嘟囔着，流着眼泪赖地不起。
呆子去抱他，他拼命挣扎，呆子直接用力把他抱起，并用双手双脚把他的手脚死死的控制住。
“不要动！不要哭！好好看看你的爷爷，他今年是多少岁了你记得吗？刚刚你摔在地上他还是立马过来看你有没有事，你打他踢他。我告诉你，你今年也有10岁了吧，就你刚刚捅我这一下，我可以马上报警，不要以为你小进不了监狱，县里的少管所就是专门为小孩子设置的监狱！”
听着老师在自己耳边的一字一句，又被老师死死的锁住，他挣脱的力气也小了一些。呆子此时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但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泄气，今天不制服他以后就别想管住他。“少管所你不懂，你爷爷可清楚的很。少管所的李所长是我，是我大伯，你再这样犟着，我立马打电话叫他过来。那里的人可不会这样惯着你！”
“别别别，令狐老师。”方孟爷爷听说要将孙子送进少管所，他这下慌了，他知道孙子一旦进了那个地方，一辈子就要毁了。“令狐老师，我刚刚是和小孟在玩呢，他很听话的，刚刚是您自己撞进来的，不能怪我们小孟！”
这时，早已围在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吼道：“方叔，您这说的是人话吗？这竹篙捅一下你试试，现在还怪人家老师了。”
“这位老师，既然李所长是您大伯，您手机给我，我打电话让他们过来。这小子现在不进那地方，长大后迟早吃牢饭。”
“吃牢饭都是好的，怕就怕牢饭都吃不了几顿。”
呆子听着这话他心中怒火顿生，这样说一个孩子这是要毁人家啊。“你看看你爷爷，现在还护着你，甚至不要他一辈子的脸面，你这么大了应该懂事了。我现在慢慢松开，我允许你上午呆在房间好好反思。你要是下午能自己来上学，我可以保证今天上午啥也没发生，你还是我上个礼拜那个表现很好的学生小孟！”
呆子慢慢松开，方孟也流着泪冷冷的站在原地。
“各位，刚刚方孟确实是和他爷爷在玩，是我看他们好像玩的过火了忘记了时间，我本想走过去提醒一下，结果就不小心被误伤了。这小孩子不懂事一下慌了，脾气上来觉得我毁了他的快乐，才闹这一出。总之，先错的是我，小孟上个礼拜表现很好，上课积极活跃，下课也和同学相处很好。他刚刚也和我说开了。作为补偿，我答应给他半天假。”呆子一本正经的向大家解释，一边又微笑的向他爷爷说，“方爷爷，午饭后记得让他早点来学校，上午就让他在房间好好休息，我现在马上要上课了，就先去学校了。”
一些邻居开始不解，但不知唐校和唐凤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唐校立马接话：“令狐老师，学校有个急事要做，快点回去哦！”
唐凤也立马接话：“那既然是误会，大家还站在这看啥，都散了呀，我们乡下人哪懂学校老师的事啊。”
大家听到唐姐和唐校的话，也逐渐反应过来，便慢慢回家。
就这样，早上的闹剧终于结束，呆子坐着唐校的车回到了学校。
“给。”呆子在房中正揉着刚刚被捅的地方，兰蕙没敲门便把红花油送到他眼前，呆子赶紧放下撩起的衣服。
“谢谢兰姐啊！”呆子些许尴尬的接过红花油。
“姐30好几的人了，什么没见过，你这大肚子姐看不上。”兰蕙拍着呆子的肚子，呆子又是下意识的低头摸后脑勺。
下午，方孟还是回到了课堂，呆子的课也在下午，方孟开始心里还是害怕，他早上并不想伤害谁，只是为了面子脾气控制不住才让事情发展成那个样子。后面冷静下来，他满是害怕和内疚。他以为老师怎么也会找他谈几句，可一下午，老师居然当做没发生一样。
下课后，整个下午，呆子看上去还是激情饱满的上课，但实际上很难受，上午方孟的那一棍子捅到的地方下午越来越痛。下课后，呆子回到房间撩起衣服才发现，刚刚的那个地方已经发紫了。呆子看着自己肚子上的肉，只是苦叹：这一肚子的肉白长了，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这肋下的肉咋就不多长点呢？
“咚咚！” 敲门声还没停下，方孟冲进入内，把一瓶药扔到呆子手上拔腿就要跑。
“等下！回来！哎哟！”方孟听到老师的一声疼叫以为老师伤的很重，本来跑出去又赶紧跑回屋内。
“谢谢你的药，你先别走啊！”方孟看到老师撩起衣服上的那块淤青，明白那是自己上午捅的地方。愧疚和害怕又让他低下头。
“男子汉要挺胸抬头做人，抬起头来。”呆子把五十块钱交到方孟手上，“谢谢你，但这药就算你帮老师买的，这钱一定要给你爷爷，如果不够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方孟紧紧的攥着钱，眼泪第一次真挚有分量的的掉在地上。
呆子知道，这一次他是真正的认识到了错误，他这一棍子也算没白挨。他整理好衣服，用手擦掉了他的眼泪，“我说过了，在老师这，你下午来了上午就什么也没发生。现在你自己把头抬起来，上午发生的事在你这也就什么也没发生。”
方孟缓缓的抬起头，眼睛不由自主的盯着呆子被捅的地方。
“人，尤其是男子汉，最重要的就是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承担责任，这就是男子汉的担当！你下午能来，就是承担了责任。那作为老师，更要如此。老师上午也推了下你，也伤害了你，老师在这里，郑重的向你道歉，对不起！”呆子深深的向方孟鞠了一躬。
方孟一时呆在原地，老师的话让他似懂非懂，但最后的道歉让方孟蒙了。从小到大，这是第一个这样正式严肃向小孩子道歉的还是第一次见，就算是电视里也没见过。但这也让他更加陷入了愧疚，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应该做错了，自己应该道歉。
“老师，我也向您道歉，上午是我没有管住自己的脾气而捅了您，对不起！”同样的，他也深深的向老师那样弯下了腰。
“好了！这样我们今天就啥也没发生了，事情翻篇了。”呆子说完本想让他回家，但又想到一件更要教育的事，“我们没事了，但是，男子汉承担责任是对于每一个人，其中也包括父母，还有爷爷。该做什么，老师相信你懂了。回家去吧！”
方孟愣了下就离开了，呆子知道，这一棍子太值了。看来这孩子变好的机会又大大增加了。
呆子看着方孟拿的药，赶紧往淤青那喷了许多。他想，应该没大事，医院拍片子是不用的。
“是个好老师！榜样教育法用的不错！”
呆子听声，赶紧整好衣服，至于是谁，他没看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