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 缘

        我一出生，就和老鼠结下不解之缘。

      我的童年，生活在陇东巴家嘴，那里的老鼠特多，生活十分艰难。上三年级时，我曾用白面饼和村里的同学换窝头吃，看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比老鼠还饿。

        母亲把馍蒸好，总是高高地挂在窑洞顶上的竹篮里，以免鼠偷。我总是忍不住想吃要不饿的很难入睡。母亲总是看管得很严，我就偷吃。母亲发现后厉声道：“谁又偷吃馍了？下顿不让吃饭。”我总是说：“是老鼠偷吃的”。母亲不信：“挂那么高，老鼠咋上去的？飞上去的吗？难道老鼠生了翅膀不成？”我无言以对。 

        一天中午，一只大母鼠从窑顶的裂缝钻出，顺着绳子爬到竹篮里，偷了一个馍。我如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飞奔地告诉了母亲，母亲说我撒谎。后来我逮住了那只母鼠，见它乳头干瘪，没有一点奶水，母亲觉得老鼠也挺可怜，才没多说啥了，我倒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十二岁那年，父亲专业回到老家，我住在父亲的办公室。最难忘的是逮老鼠。那个年月，越没吃的，老鼠越多，整个晚上老鼠“咯吱吱”的啃东西，怎么也睡不着，我颇气愤，决心要教训教训老鼠不可。

        这些老鼠都不大，两三寸大小，一群八九个，开灯钻进洞里，熄灯又钻出洞外，我很无奈，只好开灯睡。老鼠耐不住寂寞，一会就窜了出来，顺着墙根来回出溜。我精心制作了一架弹弓，瞅准时机就射，虽不能百发百中，但也八九不离十。

        经过三夜的激战，最终只剩下一只小老鼠，它特机灵，特小心，特谨慎。我在时它不敢出窝，我一走它便“上房掀瓦”。几天后，我发现它总是顺着床腿爬上床，再上到窗台上，从窗户窜出屋外，到外面寻吃的，然后夜里回窝睡觉。我真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老鼠会爬高，很是稀罕，觉得这只小老鼠很不简单，很是聪明。它越是机灵，我越想逮住它。

        我渐渐地发现，它出出进进已形成规律。一日，我见它出窝，便接了一盆水，放在它回来必经的窗台下，耐心地等待它回窝。过了不到半晌功夫，果然见它在窗台露出小小的脑袋，我便用弹弓射去，只想吓唬它，没敢直射，怕打碎窗上的玻璃。它受到惊吓，“嗖”地窜下窗台，正巧跳进我的陷阱水盆里。“哈哈，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我洋洋得意地看它在水中挣扎，便转身离去。我晚上回来，只见它早已命归西天。

        我属鼠，本不该虐鼠。母亲就特信这个。每到春节正月初十，母亲说是鼠节，一曰老鼠生日；二曰老鼠在这天娶亲。晚上，全家人要吃团圆饺子，这时煮饺子，叫煮老鼠，意为把遭害人的老鼠都煮死，来年一定是个丰收年。每到这时，母亲就说：“咱家有属老鼠的，今晚不吃饺子了。”母亲还说：“今晚，老鼠打灯笼，娶媳妇。你们都要早点睡，不要打打闹闹，惊吓着老鼠。”

        我们睡不着，就让母亲讲故事。母亲说：从前有一大户人家搬家时，见杂物堆中有两只老鼠，其中一只老鼠咬住另一只老鼠的尾巴，大摇大摆地紧随其后。这时候，有人高喊了一声：“快看，后面那只老鼠是瞎子”。大家瞬间就明白了。在大祸临头时，那只健全的老鼠不忍丢下可怜的同伴，就把自己的尾巴送到同伴的嘴里，引导它脱离险境。看到这感人的一幕，人们心软了，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甬道来，让它们安全远去。          母亲讲完，我们姊妹都不相信：“你见了？”母亲说是报纸上说的，还有假。母亲问道：“你们猜猜，这两只老鼠是啥关系？”哥哥说是夫妻关系；妹妹说是母子关系；我说是朋友关系。母亲听完，沉思了片刻说：“猜夫妻关系的，说明你有一颗银子般的心；猜母子关系的，说明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猜朋友关系的，说明你有一颗钻石般的心。”我们问母亲：“到底是啥关系？”母亲说：“这并不重要，也许没关系吧?”

        我伴随着母亲讲的故事，进入了梦乡，我真的梦到了那两只老鼠，那个盲鼠是丈夫，那个是它的妻子，梦见老鼠真的娶了一个好媳妇。

        多年以后，我去姥姥家赶会，天降大雨，猛然看见一大老鼠后跟一串串小老鼠，它们相互咬着尾巴，顺着墙根奔走，我刚要上前追赶，被母亲拦住：“让它们去吧，它们在逃命，何必趁火打劫。”说完把我拉进屋里。

        这时，我才相信母亲讲的那个故事，是那么真真切切，是那么美丽动人。老鼠是那么有情有义，是那么机灵可爱。

河北省鸡泽县委宣传部  李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