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情深共白头
第二章 燕归来
刚过春分，山上的桃花带着些许寒气将将开起，吸引了不少上山赏花的人，近段时间紫云庵香火旺盛，门前停满了官眷富商的香车软轿。大殿里更是布满了祈愿的夫人小姐，清寂的寺院难得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一女子穿过角门，拐进后园，快步走到了后门，又回头瞧了瞧，确定无人后，才悄悄打开一条缝隙钻了出去。
通往后山小路的第三棵大树下有块大石墩，瞧着倒像是专门供人歇脚用的，再三确认无人，这女子才从腰间摸出张字条放进了石墩后面，又在石墩上摆了根枯树枝，方匆匆回紫云庵去了。
忽然一阵大风刮起，树上刚抽出的嫩叶纷纷飘落，如狂风暴雨来袭，一时之间都让人睁不开眼睛，不过片刻，风便停了。除了满地的落叶，原来石墩上的树枝也被风吹掉在了地上。
城外上吴村小院中
一男子身着素袍，手持书卷，倒有几分古画中翩翩公子的姿态，细瞧眉宇，又多了几分阳刚凛冽之气。
“将军！紫云庵有消息了”
“怎么说”
“二十归，安好”
“明日你去茶楼，将消息放出去”
“是”
二月二十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永芳街的茶楼里更是坐满了人，说书先生姓王，熟客们都叫他王老爷子，此人舌灿如莲，能将平平无奇之事说的精彩连篇，近几日讲的就是威虎将军大退边疆突厥。
这故事已说了三日，听书的仍是络绎不绝，此刻刚说到威虎将军大杀四方，正带兵追赶贼寇入沙漠，却遇风沙断粮断水之时，王老爷子刚想停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就听下面的喊道“威虎将军到底怎么样了，王老爷子你先说完再喝啊”
这王老爷子反倒不紧不慢起来，端起茶杯小口喝着，“想听下段的请各位午后再来”拱了拱手，抱拳含笑的下了台。
众人这才熙熙攘攘的散去“这威虎将军没死啊，可我怎么听说他早就被突厥人害死了呢”
“瞎说什么呢，将军只身潜在沙漠，卧薪尝胆，连续三个月断粮断草，最后伏击突厥部落大获全胜，胡将军可是神仙降世，怎么会死呢！”
“切，这说大话也要有限度啊，三月断粮断水早就成干尸了，还神仙降世”身后又挤进一个中年男人，瞧这他们两人满脸鄙夷“这威虎将军的确死过一回，不过是在大半年前，听说是被人出卖才被突厥王抓了起来，最后被部下救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没热气了，不过多亏不嗔大师云游经过才救了回来。。。。。”
两辆马车穿过人群，外面的议论声一句不落的传进了马车内，佩玉小心地看着李氏“夫人，他们说的威虎将军是胡公子么，可公子不是已经...”
李夫人紧闭双目，恍若未闻，只余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一旁的宋妈妈斜眼瞪着佩玉，刚想斥责，瞧了眼李氏到底是压低了声音“没看到夫人休息呢么，闭嘴！”
阳光透进车窗，随着摇晃的马车，露出斑驳的景象，忽明忽暗，最后竟让人透出几分困意...
“鸾语，快尝尝...这...枣泥馅的...贵妃饼！”少年朗面冠如玉却跑的满头大汗，双手捧着糕点，喘着气话都说不全，却笑的一脸明媚
“好吃！”少女一见着少年更是笑的眉眼弯弯，瞧着他浑然不觉的狼狈样，心底泛甜，忙拿出手帕轻轻拭去少年脸上的汗水“古月哥哥，下次别跑这么急了，我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也不妨事的，你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办啊”
“我...我就想早点见着你...吃糕点，鸾语你放心，就算摔着了我也护着糕点，不会让它们碎了的”
“古月哥哥，你是不是傻，我说的是糕点么！”俏丽的丹凤眼佯装生气横了少年一眼，少年立时保证下次一定小心，绝不会受伤，少女这才笑嘻嘻的吃起少年手中的糕点。
“夫人醒醒，我们到了”宋妈妈轻轻推了下她的肩，李氏方从梦魇里慢慢清醒过来
“门房已经去禀告老爷了”宋妈妈扶起李氏，小心的带着她先下了车，佩玉紧跟其后。
“何必此刻惊动老爷，晚饭时自然也就知道了”言语中透着几分疏离
宋妈妈这边正想劝说一句，李祁便已带着小厮走到了大门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揽住了她的肩，眼里写满心疼“鸾语，你瘦了！”
李氏闻此言顿时百感交集，晓得真相后说不恨是骗人的，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娶亲前对自己的允诺，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由不住的攥紧了掩在袖中的拳头，那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忍心...纤细的指甲嵌进手掌心立时传来钻心的疼痛，只觉得唯有如此才能压得住心中的怒火！
“许是日日吃斋的缘故，夫君不必担忧”抬手间捋了捋鬓角的细发侧头躲过了揽着肩的双手，状似赫然便越过他往里走。
李祁尴尬的收回手，心底迟疑，转身也跟了上去“想必你是累了，我刚刚已经让人去炖了人参鸡汤，你先回房好好休息”
李氏勾起嘴角笑着点了点头，宋妈妈瞧着异样，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赶忙扶着她往梧桐居走去。
身后的佩玉瞧着两人走远，才走到李祁身边俯身对着他行了个礼，“老爷放心，奴婢会照顾好夫人的”
李祁瞧着佩玉点点头，“你是她的陪嫁，自然是贴心的”复又走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问道“夫人在外时可曾听说了什么？”
佩玉低头浅笑“夫人小产伤心欲绝，日日在紫云庵超度亡灵，哪有其他心思去听闲言碎语，还是说老爷觉得夫人应该听说了什么”
李祁垂下眼帘睨了她一眼，抬手一挥“去吧，小心伺候着”
佩玉这才转身朝着梧桐居走去
李氏和宋妈妈刚踏进梧桐居的门，就看到云姨娘正安排人清洗打扫院落，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这刚压下的怒火又噌噌的冒了出来，她害死了她的孩子，还敢跑到这里吆来喝去！
“元姨娘不在自己的院子里思过，怎么跑到我院子里来吆五喝六了”
元姨娘仿似刚瞧见李氏的模样，急急忙忙走到李氏跟前“夫人误会了，妾身只是想着这梧桐居空落月余，虽说日日有人打扫，但难免有丫鬟婆子偷懒耍滑打扫的不干净，您刚从寺院里回来，必是舟车劳顿累的很，怎敢再让这些小事让夫人烦心”
“元姨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难怪你身边的丫鬟对我下毒，害我小产，你却还能明哲保身”
云姨娘一听立时跪了下来，面露哀戚“夫人，妾身晓得您对我有误解，老爷当时查出是锦瑟时，我便想去紫云庵向您解释清楚的，此事我当真是不知情的，我也不知道锦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丫头平日里最是蠢笨，只怕是被有心人利用做了替死鬼的”
“利用？！云姨娘说这话不觉得是在说自身吗”
“夫人，若真是我想害您，又何必要派自己的贴身丫鬟，这不是平白让人怀疑么，害您的人，必定是想看你我鹬蚌相争，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正巧此时佩玉刚踏进梧桐居门口，听到云姨娘的辩解，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夫人，你别信她的鬼话，云姨娘是怕东窗事发，才急着来这里撇清干系的！”
“佩玉姑娘你这是。。。”
“闭嘴！”
云姨娘刚想开口辩驳，却被李氏打断了话头“老爷罚你思过，你不在自己院中反省，却跑到我这里来吵闹，当真是平日里我对你太过亲和了”
“来人，把元姨娘带回去，好好看管，若是再让她出来惹是生非，那便每人打十个板子长长记性”
“是”两个婆子早就看元姨娘不顺眼了，拖架起元姨娘便往那如意馆的方向去，元姨娘一边挣扎，一边高声呼喝，怎奈那两个婆子力气甚大，挣脱不开，服侍元姨娘的下人们也不敢上前相帮，只紧紧跟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