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你是同性恋”
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女生的,大概是小学的时候吧。记得班上有一个小男生一直很喜欢我,从二年级开始,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喜欢是种什么感觉,只是我性格很开朗,又喜欢玩比较男生的玩具,像是赛车、溜溜球、暴龙机......
这应该是那个男生喜欢我的原因吧,当我渐渐明白喜欢是什么后,我发现我只是把男生当哥们,我喜欢和漂亮的女生讲话,喜欢去招惹她们,比如扯掉她们绑头发的皮筋。那个时候搞不懂这个是什么感情,我记得我妈妈告诉我不要让男生对你动手动脚,如果有的话要及时告诉她。这不是我不喜欢男生的理由,我觉得我自己像个男生,就这样迷迷糊糊上了初中。
到了初中,发现同学中有的已经谈恋爱了,我看到男生跟女生在一起,那个时候我知道了,我的恋爱观跟别人不一样。我开始感到好奇,我在网上搜索关于女生喜欢女生的东西,原来自己是个同性恋。
我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后,感到害怕,但又充满好奇,我不敢跟我父母说这件事,但是她们很忙,晚上也几乎不怎么回家,或许我说不说都是一样的吧,我抱着这样的心态一直成长着。慢慢的在网上认识了一些跟我一样的女生,她们分享自己的感情,我慢慢打开关于同性恋的大门。
在初二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女生,她跟我在一个城市,聊了没多久,我们就见面了,她大我两岁,但她没有在读书。后来我们变得很亲密,自然就在一起了,瞒着父母谈了恋爱,还是跟女生,心里觉得紧张又刺激,还有害怕。我不成熟的恋爱观并没有让这段感情走很远,我以为谈恋爱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那个时候我不懂怎么哄女生,不知道她来大姨妈应该怎么帮她缓解痛经,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痛经的烦恼。这段感情断断续续谈了近两年,我上高中后就分手了,她也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上了高中后,我谈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段恋爱,至少过了三年我还没有忘记。我记得我和她的开始是从《纳尼亚传奇3》开始,我们去看了这部电影,我对这个女生动心了,于是我开始追求她,送她小礼物,去接她上学送她回家。
终于在努力了一个月后,她跟我在一起了,她跟我说她对我也有好感的,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她有男朋友,只不过不在这个城市,而且她男朋友出轨了,(那我算挖了墙角吗?)在一起后我们几乎形影不离,从来都没有吵过架,有几次还偷偷溜到她家里陪她睡觉,每天打电话到很晚,我会唱歌哄她睡觉。
不过人生总是充满惊喜。
那天中午,我和她都没有回家,我跟我爸爸说我在教室午自习。从小到大我爸爸都很宠我,那天他说不放心我,特意来学校看我,大概是怕我出去玩吧。那天在教室,我女朋友正坐在我腿上,我爸爸来了个电话:“你教室在哪里?”然后我出去找我爸爸,跟他说我在自习写作业,今天中午吃了些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的晚上,我爸爸来到我房间,看着我,很认真的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女朋友?”我从没想过我爸爸会这么直接问我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做好坦白的准备,我否认了,我爸爸又说:“你爸爸几十岁了,什么都见过,那天我来你教室找你,我看到了那个同学跟你亲热,我才故意打电话给你,我怎么可能找不到你教室呢,我怕你尴尬,爸爸是不是很懂事。”我愣住没有说话,“是的,爸爸,她是我女朋友。”
爸爸离开了房间,我妈进来了,对我一顿骂,她一直在外面听着我跟我爸的对话,骂着骂着又哭了起来,连我爸一起骂,说什么你没做好一个老公,导致女儿变成这样。确实爸爸年轻的时候做过对不起妈妈的事,但这个并没有影响我的性取向,我也从没觉得他不是个好父亲。那晚过后,我们一家人的气氛变得很微妙,我还是一样的男生打扮。
有一天下了晚自习,我爸爸来接我,他没有带我回家,而是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我很生气他没有事先告诉我,但这么久的网上搜索,我知道同性恋不是病,所以那晚我去了那个医生那里。那个医生说:“你爸爸来找我,告诉了我你的情况,希望我可以纠正你,但我做不到,你爸爸不相信,一定要我试试,我们可以聊一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女生的,以及你的感情经历,看看我可以帮助你什么,或许我还可以帮你劝说你爸爸。”我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告诉了这个医生,我的成长经历,她在自己本子上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在“治疗”的过程中,她也会分享自己的感情经历,她对同性恋的看法,因为她学心理的,所以她知道这个不是病,也不是说有什么办法可以纠正我的。就这样跟她聊过三次,我爸爸放弃了,因为这个医生确实反过来劝说我爸接受我是个同性恋。我爸爸不再信任这些心理医生,他觉得一定有办法可以纠正我,但是因为我快高考了,他和妈妈再也没提起这件事。
高考结束后,我妈对我说:“你必须改掉你现在的形象,你是个姑娘,不要穿的男不男女不女的!这是命令!”一副皮囊而已,怎么打扮都可以吧,那个时候是这样想的,我开始穿很女生的衣服,我发现也确实挺好看的,我接受着我妈对我形象的改变,可我依旧在跟我女朋友保持关系,她接受我不一样的形象,或许这就是爱吧,只要爱一个人,对方什么样子都可以接受。
我们考到了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开始了甜蜜的大学同居生活。我们承诺彼此要永远在一起,一直在想象着未来家里的装修,憧憬着我们的婚礼,在20岁那年,我们还去照了婚纱照,那个时候我相信,她一定能陪我走到最后。
大学毕业了,我们开始找工作。
我父母要我回家乡工作,我那个时候鼓起了勇气跟我父母出柜了,我让他们看了一部电影《天佑鲍比》,一部母亲从反对到理解到支持同性恋的电影,或许是因为鲍比自杀了的原因,我爸爸担心我,从家里开车赶了上来,我坦白了一切,告诉了他我的恋爱,我的女朋友,我爸爸还跟我女朋友聊过了。我女朋友并没有躲避,她直面了我爸爸,那个时候我更加坚定,她会和我走下去。
可是,人生不是充满惊喜吗?
我们在一起6年4个月的时候,她告诉我,她要嫁人,她要跟我分手。
这里补充一下她的家庭,她父母离异了,不仅离异,甚至父母在家会大吵大闹,当时她只有6岁,有一天放学回家,家里什么都没有了,父母不在家,她面对空荡的家不知所措,在那里哭的稀里哗啦,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奶奶来了,把她接到了自己家,后来她由爷爷奶奶带到了初二,她妈妈接她去了北京念书,因为户口的原因,读高三那年又回到这个城市学习准备参加高考。她对爷爷奶奶的感情很深刻。
深刻到,放弃了这段感情。
我不知道她跟爷爷奶奶做了什么样的交谈,她只是告诉了我,她奶奶接受不了,她要在她奶奶去世之前,完成她奶奶的心愿,也就是看着自己的孙女结婚生子。
那个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我的世界开始瓦解,无论我怎么求她,她都无动于衷,那晚通了电话,我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正好那晚下了大雨,我听到她电话那边的哭泣,听到了她的无奈,她的痛苦,我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我受不了这个结果,甚至想死的心都有,我选择逃离这个城市,去了上海。
在我到达上海后,我爸爸打了电话给我,我告诉了他我经历了什么,我爸爸的意思是换个城市也好,也告诉我这样的感情本来就无法长久,试着接受男生。
我没有办法反驳我爸爸,我过了一段时间花天酒地的生活,可是6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这样烟消云散呢,幸好来了上海,这里除了迪斯尼,没有任何跟她的回忆,那段时间真的很排斥去迪斯尼,但是我心里是很喜欢的,毕竟从小看着迪斯尼的电影长大。
后来在工作中我遇到了现任,算下来在一起也两年了,她很包容我,她说她知道我的经历,所以总是包容我,安慰我,我很感激遇见了她。不过有一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下载了一个短视频软件,连接了通讯录,刷到了她后爸的抖音,看到了她的婚礼......
我看到了她的婚礼,看到了她成为别人的新娘子的样子,那个时候只是过去一年而已,她结婚了,老公长得一般,不是很帅也不丑,她很美,在司仪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后,她哭了。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曾经想过我和她的婚礼是什么样子,她穿什么婚纱,没想到今天直接看到了,只是新郎不是我。
写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一点难受,虽然已经过了三年多了。
我记得大学出柜的时候,我跟我爸说了一句话:“如果我的婚姻不幸福,不是你或者妈妈承担,而是我承担。”我不知道前任是否过得幸福,她们是否相爱,但是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婚姻,可能现在很多晚婚的男女都是这样吧,至少都想跟爱情结婚,而不是合适,到了年龄,为了父母。
趁休假,回了老家,再一次面对了这个问题。
我跟我爸爸又一次在房间谈起了这个话题,以前他觉得我还小,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分得清自己到底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怎么知道自己不能接受男生呢。爸爸说:“其实我一直都在网上搜索关于同性恋的东西,我知道这不是病,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催你找过男朋友,也就你妈,还抱着希望说你可以改变,当年那个心理医生问了我一个问题,问我接受你的底限是什么,我说,做父母的,自己孩子什么样子都接受,她就是犯法,她就算真的改不回性取向,她也是我孩子,等你做父母了你就知道了。”我听到这段话后,当时就哭了,我说:“其实从小到大,我也经历了很多人不好的眼光,每次装着很开心,其实心里也很难受。”爸爸又说:“你在上海谈的女朋友,我不说是女婿还是媳妇吧,不扯这些,我可以当她是一家人,我接受你是同性恋,我也知道中国很多同性恋,应该没多少父母能像我这样,你妈总是说我惯着你,我只是单纯希望你过的幸福,不过你下次回来,稍微收拾的女生一点,你要应付你的七大姑八大姨呀,最好减个肥。”
聊到这里,我哭的停不下来,感动和激动交织在一起,从高中到现在,我用了10年的时间让爸爸接受了,至于妈妈,爸爸大概会帮我劝一劝。
我想记录这一刻,所以写下来了,我也知道现在很多人不接受同性恋,甚至厌恶同性恋,但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的想法,那样岂不太累了。
我周围也有很多同性恋,女生有,男生也有,可能因为出柜的早,他们都会问我,怎么去跟父母说,或者说你真是勇敢,我想,自己的人生自己争取,自己的幸福也要自己争取,没有出柜的时候,我也跟我朋友们一样,觉得父母会打断我的腿,可是有时候,父母真的比我们想的更爱我们,他们也需要时间去消化。而且作为父母,自己的孩子什么样子,心里真的是有数的,就像高中那年我爸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一样。
我感谢我有这样一个爸爸,让我在之后的路,走得会顺一点,就像一个同志妈妈说的一样:“如果我都不支持他,社会上还有谁会支持他,在别人看不起他的时候,我要做他的后盾。”
谢谢爸爸的这一句。
“我接受你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