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会无期》：韩寒镜头下的生活真相

《后会无期》：韩寒镜头下的生活真相

韩寒的导演处女作《后会无期》出手不凡。影片兼具观赏性和思想性，公路片类型的外壳下，颇具文艺味地讲述的其实是成长的故事。影片气质独特，与近期上映的郭敬明《小时代3》描绘的奢华春梦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这里，没有花样美男、矫揉造作和浮华虚假，有的是遍体鳞伤的糙爷们，疲于生计的各色人等，有的是每个生命都必须经历的精神焦虑，甚至还有多个纯爷们撒尿的画面，这对于《小时代》简直是噩梦，因为在小四的镜语下，男色们根本就不需要有这个生理功能。

韩寒是爱车，所以他的电影中很自然地有了车的身影。职业车手的速度这次被升格放慢，尽管掌握方向的仍然是韩寒，车窗外却不再是单一的赛道，而浮现出一幅又一幅人生的画卷。角色们只是代言人，那些堆积的事则勾勒出韩寒眼中人生的本质意义。

在探望陈乔恩一段中，所谓的追逐理想之地变成了杂乱无序、指向不清的民国片场。城市和家乡变成了二元对立的关系，情感居然也因此而褪色，十几年青梅竹马在名利场的照妖镜下瞬间逃逸。底层的年轻人们恐慌而无助，所谓的掌握命运说不出口更觉得有心无力。承载家乡记忆的老屋变成心灵沟通的唯一桥梁，但很不幸被韩寒蓄意令绍峰用煤气罐将其炸毁，断了彼此的归路。出来漂泊的异乡人就此变得无家可归。更为可怕的是，精神家园的失守，使他们沦为阴阳两界的孤魂野鬼，一次本应其乐融融的相见，却是异常的生分和客气，是什么改变了他们？群演陈乔恩被押赴刑场，一声枪响“命丧黄泉”，这是很有象征意义和荒诞的一幕，理想埋葬真我，现实铸就假我。片尾电视画面上陈乔恩虽赢得了鲜花和掌声，但韩寒却给这个“假我”虚化的画面处理，他的态度显而易见，而之前陈乔恩那一袭不合身的蓝色粗布棉衣给人印象深刻，因为本真才是最动人的。

温水煮青蛙的段落在本片中寓意丰富，绍峰和柏霖两人对青蛙不同的态度暗示了各自的人生走向。前者认为现实的无情巨手能涂炭生灵，后者认为心存理想就能得偿所愿。韩寒给了柏霖一个阳光的结尾，似乎对绍峰消极的人生态度并不认可。但回想“后会无期”这个片名，再加上结尾闪回的绍峰在车内的诀别台词，才感觉到：那个大锅盖高压下冤死的青蛙才是残酷但符合生存法则的命运之代表。片中柏霖、绍峰遭遇的每一个过客——王珞丹、袁泉、贾樟柯等——无一不是在原地踏步，即使亮点人物钟汉良对着星空呐喊出自己的自由理想，震惊并敲醒了柏霖、绍峰，但华彩之笔刚一闪现，旋即就被其坑蒙拐骗的伎俩打击得无影无踪。

世界充满谎言，这一路就是柏霖、绍峰认识谎言和骗局的过程。先是王珞丹和贾樟柯设计的“仙人跳”，中间奇迹般地诞生了爱情；之后打台球的袁泉告诉绍峰其父假死的消息，这关乎的是亲情；最后钟汉良出现，他以激情赢得了柏霖、绍峰二人的友情。不可思议的是，这三种人类的基础情感居然全部脱胎于谎言这片土壤。也许谎言才是世界的必备部分，谎言才是生存的基础，谎言才是我们无法逃避的魔咒。自欺、被欺和欺人组成了生活。绍峰屡次被骗，但他在开场和结尾时口中信誓旦旦宣称自己闯荡江湖多年，朋友遍天下，这和其尴尬的境况相比，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欺和欺人？所谓的理想和逐梦，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还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精神鸦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