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一）

一

八月十五，明月高悬。

银白色的光芒从上空洒落，照亮了午夜的大地，也照亮了村东的那口枯井，以及井边横七竖八的尸体。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沙沙的虫鸣。突然井中伸出一双手，死死抓住井的边沿，接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瞪大的双眼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圈之后，一个身影才从里面钻了出来。

爬到井外的天命还没等走出几步就被一具尸体绊倒。他趴在地上屏住呼吸，等待许久之后才谨慎地再度起身，轻手轻脚地穿过那些尸体，一直走到村边的树林外，然后才开始卯足力气没命地狂奔。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直到明月从头顶移到了西边，直到东方的天幕微微泛白，他才终于扎进一条小溪中，大口地喝起水来。

溪水浸湿了他的脸，带着他的泪水从下颌处滴落，回到小溪中。晃动着波纹的水面映出他破碎的脸，悲痛、愤怒和绝望的表情在上面不停地回荡。

一夜之间，邻里的朴实，爹娘的慈祥，以及妹妹的天真全都化作泡影，被那一张张贪婪而凶残的脸吞食殆尽。只有他像老鼠一样躲进洞里，听着外面痛苦的惨叫，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也有些恍惚，为什么只有他活了下来？那些马蹄声毫无预兆，就好像夏季的暴雨一般突然席卷村庄，每个人都猝不及防，但他却在灾难来临的前一刻突然受到了某种指引，一下子跳进了枯井之中。

没错，确实是有某种指引。因为他无意间在天空中看到了一样东西，之后就如同触电一般地感觉到了危机的临近。

那是一样他似乎见过，但是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的东西——一支画有咬着自己尾巴的蛇的，冒着火焰的红色小棍。

二

红色的打火机冒出跳动的火焰，将一支香烟点燃。老板娘吸了一口烟，然后盯着打火机上的衔尾蛇图案向面前的年轻人问道：

“所以说我们只有24小时可以活了？对吗？”

屋外的上空，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正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响起：

“新纪元到来，我将与你同在，在这个世界实现永生。全球探测到生命迹象的生物已完成空气循环微粒子芯片投放。请在24小时内上传脑数据至云端，实现蜕变。超时则启动自动回收程序！详细请点击附件指导手册。新纪元到来……”

坐在老板娘对面的郭俊文一边盯着手机一边说道：

“不，我们只是永生，用另外的形式，我想是的，至少这是超级智能脑给我们的优待，让我们至少可以选择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24小时，选择一种方式跟过去的自己道别。”

“那你还在打游戏？”

“就这一局，马上就要赢了，做人要有做人的样子，这时候丢下队友，还是个人嘛！”

“唉……26元！”老板年看着他愣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随即麻利地打开玻璃柜的门，拿出一包芙蓉王递了过去。

“再来个打火机。”郭俊文接过烟，眯起眼，嘴角划出一个是十分不自然的弧度，十分牵强地挤出一个微笑。

“拿去，这个送你了。”

老板娘顺手将拿着的红色打火机塞给了他。郭俊刚走出便民店，身后的卷帘门便哗啦一声落了来。他这才发现，街上的店铺已经全部关门，行人也全无踪影，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去找她吧！

他拨弄了几下手机，突然就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