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曲

老曲昨天突然联系我，约今天见面，他住六里桥，离我这半个小时的路程，这在北京着实算近的。这时他已经离职快两个月了。

老曲是我当年在公司第二个项目的同事。初见他，浓眉，黑框镜，话不多，憨厚样。开始大家都叫他老曲，我没当回事，他大我一岁，我随大家叫。闲聊中知道他对红酒和车皆有研究，嗯，是个有情趣的男人。直到知道他是全公司加入最早的第二个QA，我才肃然起了敬。

因为项目需要，我跟他第一次出差去洛杉矶，下了飞机，排队挨个办入关的手续，到我碰巧是个华裔海关工作人员，大致问问就过去了。我领了两个人的行李，左等右等他不到，四下找寻，发现他被海关领到一个小黑屋里，顿时我心里飘过原来我身边的同事竟然是克格勃的想法。

我也是第一次到美国人生地不熟，没有电话联系公司，只能干等，目送若干人昂首挺胸入关，心想我会不会被连坐，遣返事小，扣押就麻烦了，我儿子还小。大概两个小时后，他才悻悻出来。后来才知道，他在面对海关人员没说清楚来出差的理由，以及待多少天，被单独逮去询问，人家海关不得已联系了国内熟睡中的同事，又惊动洛杉矶同事做担保，这才没事。

在美国第一个周末，老曲和我一起步行到Santa Monica海滩，海边闲聊几句，聊到当时公司的人和事，以及他对家庭和工作的态度，言犹在耳。老曲说他不会因为工作，而忘记家里的责任，我当时刚刚加入公司不久，新鲜劲还在，对他的怠慢工作不以为然。

第二个周末，周六老曲和我结伴去了环球影城，本来买的是周末两日优惠票，结果第二天他抛弃我，租了车去机场接来看望他的老婆孩子。

从那以后，因为各自在不同项目上，聚少离多，偶尔打个招呼，工作上不再有交集。有一天听说他又添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在这之前已有一闺女），儿女双全自然让人羡慕，但一下添丁两口，在北京着实不是容易的事情。偶尔问他感受，一个字，累。

老曲换了项目做PM，出差在北京的客户现场，从六里桥到上地，每天往返也需要两个小时，工作的压力和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也是从那时开始，老曲开始写书，他浏览、记录了所有能查到的关于离岸开发的材料，重新整理，利用上下班路上，利用周末孩子休息时间，在家或者在麦当劳写作。我也帮助他联系出版社，签合同，一路推进。

有天老曲从客户现场回到了办公室，跟我聊起在客户现场的遭遇，因为坚持己见跟客户拍了桌子，被客户投诉下了项目，影响到年终个人业绩表现，令我大跌眼镜。其中缘由局外人无从评说，只是同事六年，才发现老曲有坚持甚至固执一面。老曲被换到另一客户现场，几个月后又被投诉，只因为周末客户没有办法联系到他，手机不接。这成为他离职的最后一根稻草。

中午，一盆砂锅，两瓶啤酒，老曲和我聊到过往同事的现状，现在的工作对他来说是重生，从一家工作了近十年的公司离开，加入到如火如荼的互联网企业，对于这般年纪的人的冲击不能说小。他跟我说现在不在公司时，满脑子都在想工作问题怎么解决，这未尝不是好事。人在一个环境里待久了，就是容易乏，需要新鲜的东西来刺激。他竟然也跟我谈创业的想法，着实让我这样的懒惰的人汗颜。

好消息是他的书快出了，几年后他还会举家迁回青岛，为了孩子上学。我想我会去看他。

今天他给我带了一瓶红酒，一袋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