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慕可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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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晕倒了,快打120!”
人群包围着,一个身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倒在地上,她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手镯,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
商枝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人流车流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是九月,不冷不热的天气正是嫁娶的大好时节,长长的接亲队伍走过了喧嚣的闹市,慢慢行至清风岭,唢呐锣鼓的声音渐渐小了,越走入深林,直接就没有了声音,还有几只秋蝉在树上懒洋洋的叫着,微风卷着火红花轿的帘子时起时落,隐隐约约可以见到轿子里面身段姣好的新娘。
行至山谷一带,马匹开始有些不安,连带着轿夫也有些紧张,花轿摇摇晃晃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哒哒哒,一大群人骑着马叫嚷着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一个年轻带着痞气的声音传来:“留下钱财,可以饶你们一命,还不赶紧滚!”
他们就知道走着条路会出事,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夫家是怎么想的指明一定要往清风岭过,保命要紧也不管花轿里的新娘子了,轿夫和媒婆赶紧跑路走了。
男人大笑的声音传来了:“哈哈哈,真是些鼠辈,兄弟们赶紧看看有什么宝贝都带回山上。”
“好的,大哥”一群人就这样哄笑着去找财物去了,秋风烈烈,花轿里面的身影更加清晰。慕篱打马走了过去,长长的银枪挥开帘子,只见一女子端坐在里面,盖头遮面不知道容貌如何:“你不走吗?”
静了一会,女子的声音传来:“回去如何,让大家看我未出嫁的笑话吗?”
“呵,有意思。”男人痞笑到,跳马而下,他一把扯掉新娘的鸳鸯盖头,女子立即以长袖掩面,道:“还请公子自重,奴家家人告知,女子盖头须得自己夫君才能揭开。”
“你且看看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是这清风岭的山大王,你不觉的给我讲夫纲伦常,不觉有些好笑吗?”
虽这样说,女子还是没有放下高高抬起的手。
男人勾唇痞笑:“且罢,你且把袖子放下,让我瞧瞧模样,我娶你当我的压寨夫人如何?”
“公子笑话了,奴家样貌粗鄙且已有婚嫁,怕是不能入公子的眼,我夫家还算富庶,随嫁的聘礼宝物颇多,公子尽数拿去便罢!”
“看你一口一声公子的叫着,我怕是再强迫你,怕是真对不起你唤我公子二字,那就作罢,我不看。”
“那就多谢公子了”
恰巧这一放松下来,男子一把握住女子的手一挥,那是一张明媚的脸,她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双水眸里写着不可置信还有愤怒。红唇也紧紧的抿着,仿佛是气到了极点。
“你言而无信。”女子说道。
“可不是你说谎在先吗?你不是自己相貌粗鄙,可是我却从未见过相貌如此‘粗鄙’的人,如今是我揭了你的盖头,我就是你的夫君了。”
男子在女子的嘴角亲了一口,拦腰把她从花轿里面抱了出来,大声的说道:“兄弟们,赶紧过来见见你们嫂子。”
商枝不停的扭动“你个小人,你放我下去。我不要当你的压寨夫人,你放我下去。”
慕篱笑道:“求我时叫我公子,不求我时叫我小人,夫人你还是真的善变。兄弟们收工回家了办喜事。”
一众人笑笑嚷嚷的上山准备婚礼去了,他们终于有嫂子了、
清风岭清风寨,存在凉城这一片地方已经几十年有余,常常下山截取财物,不知道是官府无力还是土匪们过于厉害,到如今不仅没有给剿灭,现在势力越来越大。
夜半,才隐约有脚步声传来,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商枝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床上,酒味越来越重,床边有些塌陷,那人就坐在她的身边:“是不是等我很久了啊。”男人的声音有些魅惑。
“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叫慕篱,你可唤我夫君也可叫我阿篱。”
慕篱把商枝的盖头扯开,想去亲她,商枝偏过头没有让他得逞:“小倔驴,为夫疼疼你就不会拒绝我了。”
夜很静,隐隐约约传来几道女人的低泣和男人的闷哼。
第二日清晨,男人早早的醒来,看着妆容已经哭花的人,有些好笑,他是山大王,除了打劫一下财物却没干过其他的坏事,这个强迫得来的姑娘算是他做了第二件大坏事,拿了热毛巾慢慢的把她的妆容卸去,那是一张清丽的脸,粉黛未施的她多了一份圣洁。
商枝醒来之后一直不说话,也不哭不闹,慕篱也不强迫她干嘛,就这样让着她。
清风岭距凉城开外十里,逃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商枝也看透了,她常常坐在门楹处看远方的日升日落。
可以说,慕篱非常宠商枝,怕她寂寞,就去山上逮了几只小兔子给她解闷,有时候她看夕阳的时候,他会拿出竹萧吹一曲,日子就这样过着商枝照常冷淡,慕篱照常宠着。
有时候兄弟几个看着老大常常受嫂子的冷脸便常常打抱不平,终于有一天直接问道慕篱:“为什么嫂子对他冷淡如此,他还这么对她好。”
那时候兄弟们还没成亲,被老大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
老大说揭开姑娘的盖头就该对那个姑娘负责,不管美丑,只要你看到了她的容貌,你就必须娶她。
其实啊,有的人对她的在意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开始了。
事情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时刚刚入冬,慕篱进山打猎,刚好看到一头熊瞎子,就想着给商枝做件披风的,结果熊瞎子虽然死了,可是慕篱也受了重伤,衣服上全是鲜血被抬了回来,商枝拿着毛巾帮着医倌处理他的伤口,他的伤在背上,是熊抓到,几道血淋淋的伤口,深可见骨。
商枝正在帮昏迷中的慕篱搽脸的时候,听见他迷迷糊糊的梦呓:“这皮毛不要弄破了,回去给你们嫂子做披风的。”
她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慕篱躺了一天就醒了,看着商枝忙进忙出的,他的眼里有种抑制不住的高兴,他的小娘子不仅长得好看,还挺勤快,商枝端药过来的时候,,他躺着那里耍赖,非让商枝喂他,他知道按照商枝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喂他的,所以让商枝拿勺子喂他的时候,他一副傻掉的样子看着商枝。
“还喝不喝?”她问道。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用这么平静的声音问他。
“喝,我喝。”慕篱一口把药喝了下去,喝得急,呛得他满脸通红。商枝眉眼弯弯的勾了勾嘴角“娘子,你笑了。你在再笑一下给为夫看看。”
商枝不理他,继续灌药。
慕篱看着商枝的变化也很开心,伤好之后就带着商枝策马去山上看雪景去了,夕阳下,慕篱拥着商枝看着夕阳映照下的雪上,夕阳西下,雪山镀金,那是一道非常美丽的景象。
“夫人可知我慕篱二字何来?”
商枝不言,慕篱轻笑道:“我是上一任寨主捡回来的,他说捡到我那天就是这样的景色,暮色沉沉,亲人弃离,遂为慕篱。”
说完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商枝”她缓缓开口。
“什么?”他问。
“我名唤商枝”
“可是药材中商枝二字?”
商枝点点头,慕篱笑了,如果又下一世,我只想当个赤脚医师,倒不是希望悬壶济世,就希望身边的人身体安康。
“夫人。”
“嗯。”
“夫人你看我你眉间有痣吗?世人都说,眉间之痣,医者之智,你看我有吗?”
商枝想笑,如果他这个土匪头子都去行医了,那打家劫舍的活谁来干,她偏过头正准备看他的时候,他一下就凑了过来,重重的吻住她的唇。
夕阳下,雪山上两人相拥的画面好像定格一般,影子被夕阳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这就是一辈子。
开春之后,慕篱看着商枝喜欢教山上小孩一些东西,就建了一个小学堂,没事的时候她可以教教孩子们,看着商枝那么温柔的对待那些孩子们,他常常想让商枝也给他生一个小捣蛋的,可是每次一提到这个事儿,商枝就闭口不谈,慕篱想可能是她惧怕生孩子也不再强迫她。
那是清明,慕篱让寨子里的人都回家扫墓去了,就剩下几个和他一样无父无母的人留在寨子里,那天阴雨绵绵,慕篱取了给商枝打了镯子回来的时候,寨子里安静的异常,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果然留下的兄弟们都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过去,慕篱平静的走了过去,看着被官兵用刀架着脖子商枝。
慕篱,慕寨主,今天给你两条路,你跟我回官府,我放了大家,或则你反抗,我把所有人都抓回官府怎么样?年轻的官员说道。
“你就是去年凉城得了状元的那位吧!”
“慕寨主好眼力。”
“为何不来找她?”
商枝抬起头看着他。
没人开口说话,一个可以将一座山独,占那么多年的人怎会那般愚钝,他们策划的一切不过是笑话一般。
他高中状元,他说一定要立功,皇上才能重视他,所以几十年没被剿灭的清风岭就成了目标,所以她成了卧底。
慕篱走到商枝身边,缓缓蹲在地上看她,缓缓一笑,他本就生的好看,一笑更妖冶:“夫人,为夫给你打了一个银镯,他们说女子出嫁的时候都会戴的,我们成亲之时没有给你,不知道现在晚不晚。”
慕篱给她戴上镯子大小刚好合适。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啊!叫他放了其他人吧,所有事都是我指挥的,你都知道的,现在我知道你想要的生活了,现在且还给你吧!这么多年我也有些累了!”
慕篱抽出那把随身佩戴的短刀狠狠的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不要。”商枝大喊。
商枝推开拦着官兵把倒在地上的慕篱抱起来,眼泪一颗一颗掉下的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为什么要这样,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会等你,为什么?”她抱着他大声的哭着:“多久我都等你啊,你回来,回来……”
他终究是没有回答她。
众人看着也不知如何应对。商枝看着本应该是自己的夫君说到:“王大人,我这一生只负了一人,希望你可以放了大家,他们都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说完她就把那把插在慕篱心口那把刀插在自己心口。
看着手腕上的手镯,商枝笑了:“慕篱,我很喜欢,下辈子记得早点来找我。”
“醒了,醒了。”群众全部都在鼓掌,男孩子吐了一口浊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素不相识,看着她倒在那里的时候却莫名的心惊,女孩子睁开眼看着为她挡着大片阳光的人,是他救了她,男孩背着阳光看不清的脸。
很快女孩子的朋友过来了,男子让开路走了出去,他本就是医生,救人本来就是职责之内。
快要走出人群的时候。
他听到女孩哭泣的声音,不知为何胸口疼痛异常。
“慕篱,岁暮可还家。”
他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好像是很久以前了,有个女子依偎在他的胸口说道:“不管何时,慕篱,岁暮可还家,我在家里等你。”
男子亲了亲女子的发顶:“记得了,岁暮还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