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说梦||第十一篇——赵运的遭遇（3）
赵运大哥赵杰在家只待了三天便准备返回军营。他这次回家有两个目的，一是看望年迈的母亲是否还健在，如健在就把她接到自己身边赡养；二是告诉乡亲们赵杰还活着，并且还活得有模有样，衣锦还乡。
现如今是非常时期，容不得他在家夸官亮职，他要马上带领全家返回部队。
赵母听说儿子要带她走倒不乐意，说：‘’我不走。我上了岁数了，不跟你们南跑北颠、颠沛流离，整天为你们担惊受怕，不去！不去受那份儿洋罪。你们要去干嘛我不管。我老太婆还是在家种我的几亩地，尽管享不了大福，却也受不了罪。‘’
赵运听说母亲不走，也打消了跟随大哥参军的念头。他虽然心中有些遗憾，可想到赵母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今天留下为她养老也没有什么不值。母亲留下，自己也必须留下。想到这里便对大哥说：‘’大哥，你军务在身，不是寻常百姓，要走就赶快走吧。母亲不愿走，我来照顾，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都是她的儿子，你出去闯天下，我在家养老母，各司其职。‘’
赵杰听了赵运的一番话十分感动，紧握弟弟的双手，说：‘’谢谢二弟，替我照顾好母亲，等我发达了带你一块走。养母之责暂且就交给你了，为兄告辞，明年相会。‘’
赵运说：‘’哥哥、嫂子，你们放心走吧，家里一切有我，一路顺风，早报平安。‘’
侄儿、侄女也过来向奶奶‘叔叔道别，说：‘’奶奶、叔叔，保重。我们走了，再见！后会有期！‘’
赵母眼含热泪，挥挥手说：‘’孩子们，走吧，一路保重。何时能脱身就回家看看，免得我们担心。‘’
‘’好的。‘’赵杰回答母亲，然后带领家人踏上南去的征程。
赵杰走了，家又恢复往日的平静。赵运与母亲每天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一天赵运告诉母亲说：“妈，山那块瓜地我今年还打算种瓜。去年种南瓜收益不错，今年改种西瓜，只留地头地边种些南瓜。这两年风调雨顺，人们生活好些了，吃得起西瓜，效益还错不了，还是比种庄稼好得多。‘’
母亲说：‘’行行！你说种啥就种啥。你是过日子的好孩子，母亲对你最放心。‘’
母亲同意了自己的打算，赵运便开始拾掇荒地。先是锄草，后是整理瓜畦，一直忙活了十多天，地块才算有模有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谷雨到来便可下种。俗话说‘’谷雨前后，种瓜种豆‘’，谷雨是种瓜的好时令。种早了，倒春寒，出土的瓜苗会冻死；种晚了，瓜秧做瓜迟，成熟的瓜上市晚，卖不了好价钱。谷雨时节最适宜。
赵运明白，人勤地不懒，种瓜更得辛勤。为了能更好地照顾瓜苗，今年赵运早早地在地头上搭起了瓜屋子，吃喝睡都不回家了，小屋成了临时的小家。这样干活是方便了，可到了夜晚就有些不消停。
那年月人烟稀少，一到天黑地里就没人了，到处静寂一片。尤其瓜地，远离村庄，天一黑更是看不到人的踪迹。一个人敢在荒郊旷野瓜屋里守夜，那真是胆大包天。赵运就行，他从小就不知道害怕，什么鬼狐上仙他从来不信。尽管年纪轻轻，他也敢点上一盏亮如萤火的豆油灯在瓜屋里看书。不过，胆量再大也不是不会碰到蹊跷事。许多野物被瓜屋油灯吸引常常光顾小屋，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屋内的大神出神。赵运每每发现，便会咳嗽两声吓跑猎物，有时还要起身驱赶，追上一段路程。好在这里不是密林，没有狼豺虎豹，最大的动物也就是獾猪、野狗、狐狸。赵运不怕。
这天赵运追逐一头獾猪来到一丛灌木林边。灌木不高，却很稠密。那獾猪来到林边一头扎进去不见了踪影。獾猪不能留在近处，它专门吃瓜，有时也毁坏瓜苗，必须把它赶到远远地，省得夜里来糟蹋庄稼。赵运弯腰去捡石块准备向丛林里投掷吓跑獾猪，可刚一抬头，怪事发生了，只见一位漂亮的女子站在丛林内的高岗上看着自己微笑。
此时月明星稀，高岗上的美人清晰可辨，看她的穿衣打扮不是穷家女，她一身贵族小姐装束，身穿绫罗，头戴金银，脖子上挂着金项圈。她面目姣好，美若天仙。赵运扔掉石块，停住脚步，全神贯注盯着美人观看，心中也不免‘’咚咚‘’跳个不住。尽管自己不信鬼魅，可半夜三更一位女子出现在荒郊野外有些蹊跷。此女定然不是阳间人，是鬼魂无疑。此时女子也正向赵运缓缓走来。看她的表现十分友善，全无害人之意。她不变脸，不诡笑，不让人感到害怕，是鬼又如何？尽管这样说，可赵运也不敢轻易开口相问，他想起了老人们说过的话，人们说遇鬼千万别与它们搭话，假如一回话魂灵就会被捉走，人就活不成了。这说法是真是假没人证实，既然人们这样说还是小心为妙。赵运屏住呼吸，一言不发。等女子走近自己，看看她如何表现再准备对策不迟。
出乎意料的是，女子走在离赵运十多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然后开始说话：‘’相公，你是大善之人，也是大胆之人。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又是荒郊野外，你看见了我却不惊慌失措，可见你人品极正，心眼儿极正。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一定没做过亏心事，因为现在你不是听到鬼敲门，而是你亲听鬼说话，而你却不惊不怕，可见心底无私。‘’
‘’咦？‘’赵运很奇怪，心想，这鬼会说人话，还会夸奖人，千古未闻。看这‘’鬼‘’的表现不像人们说的那样引人说话而加害于人。这应该是一个善良的魂灵，与其说话料也无妨，便问：‘’小姐，你是人是鬼？为何在这丛林出现？‘’
女子听赵运问话便把脸扭到一边，侧身向着赵运，说：‘’你说我是人我就是人，你说我是鬼我就是鬼，人鬼没什么区别，人死就是鬼，鬼托生就是人。我的家就在此处，所以我在此出现。‘’
赵运有些疑惑，问：‘’你的家就在这里？这里没有房子，只是灌木林一片？‘’
女子说：‘’里面较高荒冢就是我的家，我二十年前就被埋葬在这里。这里叫乱坟岗，埋葬着无数魂灵。我在此生活了二十年了。‘’
赵运点点头，全明白了，此女就是鬼魂，至于为何会说人话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女说：‘’我死时十八岁，就是今天这个年龄，这个样貌，一直没变。今天我实际年龄已三十八岁，该是半老徐娘。生活在这里的许多姐妹早就托生人间。我却不去步他们后尘，坚决不再做人，人间太残酷，我已彻底失望。宁愿做鬼，不回去做人。‘’
‘’为何？姑娘如此厌恶人间，肯定生前遭遇凄惨。‘’赵运说。
‘’哎——‘’女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话长。你是少有的善人，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遭遇。其实我去年就注意到你了，但并不完全了解你，所以并未恢复人形见你，一怕吓到你，二怕你不是真善人对我加害，所以并不打算与你见面。可我多次见到你的善举，所以今天找了个机会与你说话。去年我好几次看到你摘下最大的南瓜送给穷苦人家，对过路乞丐还大方周济，从此我便知道你是一个可亲近之人。因为你的善良，我今天见你还有一层目的，就是帮你成就一桩美好姻缘，以慰我生前遗憾。‘’
赵运听了姑娘的话心中感激，说：‘’多谢小姐美意，此恩终生难忘。可小姐你的遭遇我倒想听听，或许我还能给你一些帮助。请小姐叙说，你说出来也许心中会敞亮些。‘’
‘’是的！多少年来我只把苦水讲给阴魂，从未有机会说给阳间活人，今天得遇可近之人，我便说说我的苦衷，说出来心里会舒服。‘’
我本生在一大户人家，爷爷有官职，父亲是员外，家有土地千顷，佣人上百。我是地地道道的富家小姐，可我婚事不遂，心上人被父亲打成重伤后扔出家门，死活不知。我思念情人，整日以泪洗面，酿成重疾，病入膏肓。家中花掉斗金也不见我病情好转。因我得的是相思之病，心病还需心来医，情人远逝，再也不能相见，所以我的病不会好转，只能越来越重。半年之后，我便命染黄泉。因为未嫁，又不是男儿身，所以死后便被葬在乱坟岗上。‘’
说起我的心上人，他是一位漂亮帅气的小伙。我俩从小一起玩耍，青梅竹马，十四岁时我俩私定终身。可因她家是我家的佣人，地位低下，父母死活都不同意这桩亲事。说什么，如果答应了这门亲事有辱门风，后来干脆就把他家赶走，撤销了家奴户籍，给了他家些许银两让他家远走他乡，再也不许回来。‘’
一日，我俩相约，躲在竹林深处，相拥一起，哭成泪人。我告诉他，我们耐心等两年，等这件事被父母淡忘，你再返回来求亲，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你出去好好混，混出个模样来，到时父母或许能同意我俩的婚事。记住，三年后的今天，我在我的阁楼山窗上挂上一盏红灯，我在后院高墙边的大树上系一根粗绳扔到墙外，方便你进出院落。你到时看见红灯就按照我的吩咐行事，看不到红灯就说明出现了意外，你千万别莽撞闯入。千万记住我说的话。他回答记住了。接着我们俩人互换了信物，又哭了一回便各自离去。‘’
这期间父母给我定了一桩婚事，男方也是一大户人家，据说相公长相还不错，可我心中只装着情人哥哥一人，容不下第二人驻足。我嘴上答应，心里拒绝。以后的日子就是在煎熬中度过，每天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这天情人哥哥如约来到我的阁楼。情人相见，百感交集。我俩相拥一起哭得昏天黑地，两人有说不尽的相思之苦。后来情人哥哥告诉我，他家在县城开了一家杂货铺，生意很好，日子过得很殷实。我听后心中有了些许安慰，然后我俩商议一起去见我的父母，跪求他们同意我们的亲事。‘’
谁知，我们刚来到上房门前，父亲正要出门，一眼看见我和情人走在一起，气就不打一处来，喝令家丁把情人哥哥抓起来，又叫来几个丫鬟把我拖走，我恳求父亲饶恕我们，父亲那里肯听，不容分说指使家丁把情人哥哥往死里打，说他私闯官宅，私会小女玷辱了我家清誉，毁坏了名声，绝不轻饶。‘’
我哭着恳求父亲高抬贵手，饶情人一命，父亲凶神恶煞一般，那里肯听我的苦求。就这样我眼看着情人哥哥被打倒昏死，然后有两人拖着他的胳膊扔到大门外，接着关上了大门。我的心好像被刀割一般，疼痛至极。我哭了整整一天一夜，茶饭不思，第三天便昏厥过去，从此一病不起。‘’
赵运听得泪流满面，安慰姑娘，说：‘’别再伤心了，事情已过去二十多年，该是放下的时候了，学会遗忘才对。‘’
‘’刻骨铭心，何时能忘？除非重新托生。‘’姑娘说。
赵运问：‘’你的情哥哥死了没有？你的家目前是什么情况？‘’
姑娘说：‘’一概不知。我也不愿意打听。更不愿回家探看家中情况，那里已不是我的家，我恨透了它，更恨狠心的父亲！‘’
‘’你就永远如此生活下去？‘’赵运问。
小姐回答：‘’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本是无生命的魂灵，就不要再塑生命实体，空寻烦恼。‘’
赵运点点头没有说话。
姑娘接着说：‘’说说我今天来的正事吧。先前我有一个相知姐妹，她美丽大方又热情善良，她也有不幸，但不是我这样的遭遇，她是有病早逝，也被葬在此地。我俩阴间相处三年，无话不谈。可她凡心未泯，常说想托生返阳。就在十七年前得了个机会去一户人家投胎去了。她今年要是活着应该有十六岁了，该是出嫁的年龄了。我了解这家人，她的父母都是厚道人，夫妻俩相敬如宾，日子也过得很不错，唯一缺陷就是结婚十年女主不怀孕。两人到处求医拜佛跪观音，祈求生子。两人诚心感动了观音，观音命阎王物色一个样貌姣好的女魂前去投胎，小妹有幸被选中。她今天应该健康地活着。我告诉你她家的情况及小妹身上的胎记，你打听清了，然后托人上门求亲。我暗中帮你，托梦给小妹，促成你俩的姻缘。将来你们成亲后会十分恩爱，儿孙满堂。你俩相携白头，耄耋至终。‘’
接着姑娘便告诉了赵运她的小妹的情况。赵运听后喜不自禁，原来姑娘就是赵家屯人，赵运认识。小姐确实美貌，并且对赵运早有好感。这可是天赐良缘，赵运不住感谢姑娘美意，并邀姑娘瓜屋做客。
姑娘笑笑，摆摆手说：‘’不了，我们是近邻，会常见面的。有一点我可要向你说明，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小姐了，该叫我姑姑。我已人到中年，三十八岁了。‘’说完‘’哈哈‘’大笑，然后返身便走，一眨眼便消失在灌木丛中。
赵运站在原地好大一会儿，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惊异非常。他点点头，面带喜悦返回瓜屋睡觉去了。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好梦一个接一个，直到天明才在美梦中笑醒。
回到家，他把昨晚的奇遇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吓了一跳，说：‘’那不好，活人见鬼还能好吗？她说的话你能当真？那都是鬼话，不信不信。‘’老太太接着摸摸儿子的头说，‘’儿子，你没发烧吧？我听你说的都是胡话！‘’
赵运拿过母亲的手说：‘’妈，我十分清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你老要是不信，可以马上去找媒人说亲，真假很快会得到验证。要不你老亲自去西子家看看，西子是否左耳垂全是红胎记。如果是，那这事儿就是真的；如不是，那真是遇鬼了，后果堪忧。‘’
妈妈信了儿子的话，当真去了西子姑娘家。她把西子姑娘叫到跟前一看，果真她的左耳垂全是红胎记。老太太喜出望外，像得了个金山一般高兴，告别西子妈，她走路如风，很快把喜讯告诉了儿子。娘俩合计，此事既然是真，必须尽快筹备彩礼，然后托媒婆去西子家提亲。
这天，媒婆赶去西子家，正好碰到西子向妈妈讲述她做的奇怪的梦景。娘俩话还没说完，媒婆便登门提亲。娘俩相视大笑，然后热情地请媒婆上座。西子走过来又是端茶，又是点烟，乐得个媒婆也像捡宝一般高兴，心里暗暗庆幸此次说媒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两头热情，确实难得。
媒婆心里说，这回说媒真省劲，一说就成。摇唇鼓舌没用上，说瞎话拉云也派不上用场，庆幸庆幸！
一切顺心顺意。
三个月后，赵运如愿娶回了西子。两人恩恩爱爱，对赵母更是百般孝顺。赵运对岳父岳母也照顾得无微不至。原因是俩家都是一个屯的，相距不足一里路，来去很方便。就这样两家人的日子过得一顺百顺，比蜜还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