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奇聊录(9) 我们能保证的才是我们重要的

          我们能保证的才是我们重要的

钱，缺一百万以内，就是安稳的人生。不要在这个事情上花太多心思。人都要死的，不要在做人的必要条件上浪费心血，那是贱。贵族，要在人生的重要事情上有所追求。人的活着是一种不能选择的局面。海德格尔说，人是被抛入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被抛入的。伯格森说这种束缚是封闭的社会。这说明，做人和做一条狗没有本质区别，是不自由的。所以我不会去主动生一个人，没有意义的。做人如果不能自由，本质上都是痛苦的，跟驴一样出生，成长，拉磨，死亡。没必要。说不定生下来十岁就让车给压死了，或者活到了七十岁，然后坐在马路边要饭。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人生，和他人无关。

“义务和任务，是就着群体而言。比如说，碗，就是盛饭的碗，其实是不存在的，碗只是一个被作用定义的内涵，是一个概念。然后这个概念套到物上，某物就变成了碗，然后它就丧失了物的自由，变成了一口碗。每个人都是个体，在生存这个自然规律的裹挟下，变成了人类现在的人，不再是古代那种生存物资严重不足的人了。现在的人愁的不再是买不到，而是卖不掉。所以在这个时代，人更有机会从人类中脱身出来变成一个人，这个机会很难得。

“全世界从人类产生到现在，也就那么一小部分人有资格从群体中脱离出来，所以要珍惜。人是会死的，没有什么下辈子，即使有下辈子，你的上辈子和你有关系吗？人是会死的，没有人可以替代你的死亡，所以不要把自己变成服从于类的人，服从于类的人，叫两脚羊：会走路的牲口。计划经济里的螺丝钉。

“大部分人缺钱并不多且不至于死，我以前住的房子楼下有一对夫妻，卖一些洋快餐的，很辛苦的。那个老板娘，四十几岁，每天忙在收银台里，然后在收音机旁边放了一本钢琴乐谱，不收银的时候就看乐谱。我问她：您小孩学钢琴？她说：不，我喜欢。这就是个自由的人。

“生存是必要的，但不是重要的。这两者并不冲突。人吃饭是为了活着，

“（所以你也不结婚？）人每天都呼吸，您会在意呼吸这件事情吗？如果一个人在意他的呼吸，那么说明，他病了。结婚生子这种事情不重要，不要去求。顺其自然，老了会死的。死了就死了，不要替未来担忧。过去的时间才是真实的。香港记者采访牟宗三，也问了类似的问题，牟宗三搞哲学的，这种问题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已经化没了。过去的时间才是真实的。全世界老了痛苦而死的人很多，谁也不能说自己就一定不会，无有恐怖，当痛则痛，痛到受不了，自然会跳楼的。不要考虑这么多。心经里有句话：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心，就是般若部的核心要义，般若部讲的就是荡相遣执。线性时间，是一切痛苦的根源，那个被称为死亡的时间终点，从你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压迫着你。事实是，谁都没死过。你怎么知道你会死？对于个体而言，未来是充满可能性的，那些别人告诉你的，灌输给你的，从现象学的此在的存在来看，都是不真实的；只有你能感受到的，才是真实的。

“有了儿子，如果不能有一个很深的理性，不是你死就是他死，不然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的灵魂是不得解脱的。所以对于母亲来说，最不希望谈论的事情，就是子女提前去世，那意味着意义的坍塌。但是你们看过那种失独家庭吗？我自认为我是不能超脱的，所以不去惹这个麻烦，我也不能保证我的后代能安全活到老。……那种痛苦，会潜入意识深层，然后在你意识停止时，化作噩梦，让你不得解脱丧子之痛，可以深入阿赖耶识。

“概率，是对着群体而言。对于个体而言，没有概率，只有不幸。比如说一千个人去打仗，死一个人千分之一，但是谁愿意说让我儿子去死好了，没事最好的，但是我不能保证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这不是杞人忧天。孔子说，罔之生也幸而免。侥幸而已。

“我们能保证的才是我们重要的。比如多读书，可以消磨时光，这个能保证。比如不想发财，就能多点时间休息，这个能保证。多做你能保证的事情，少做你无法控制的事情。如果你的乐趣是赚钱，那么赚钱对你来说就不是痛苦，无论输赢，这个乐，你是必然能得到的。

“没什么社会问题，只要你不把你的希望放在后代身上，养孩子就很简单。五十年代能养十个，(结婚会带来麻烦？)不能有什么麻烦，这种事情不重要，所以不需要太花心思。(老婆对你不满，)那是她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丈人老找你说事？)说不说是他的事情，听不听是我的事情，我不管别人的事情。我不是上帝，别人死活和我无关，再说了，我还是有智慧的。

“这事不重要不值得讨论，你一讨论这个问题，你就把他放大了。要讨论感兴趣的事情，不要在这种俗务上浪费太多的生命。处理俗务靠能力，但是这种能力没什么好交谈的。因为这件事情本质上是无意义的。俗就是人和谷，人活着要吃饭，和吃饭相关的就是俗。谈论某个话题而不涉及吃饭这件事，就不一定是俗（当然也不一定雅）。如果吃饭这种生存相关的事得不到满足，那就是欲。欠则为欲，食文化的人吃美食，不是为了活着，而是因为喜欢。强奸就是因为欲望，男欢女爱，不是欲。自由的世界里没有欲望。这是我给朱子的“存天理灭人欲”做一个新解，以后我可以排在冯友兰之后，称新新理学。到时候我一人身兼公羊理学两家，公羊是春秋学的一家，宋人不喜公羊，王安石称公羊为断烂朝报。不不不，我本质上是杨朱，学拔一毛而利天下吾不为也！应该加一个道家后人，狗蛋超人，我是儒家的希腊支派：犬儒。我现在觉得公羊家要高于理学。前几年我迷理学佛学，花了点时间读，嗯，什么都读，这几年喜欢德法哲学，偏好法国哲学，估计过几年又去读美国宪政了。联邦党人文集前几年读的，暂时按下了。哈耶克，米塞斯，都读了一点点，按下了。我就是个嘴炮，有地方聊天就行。我对我的言论不负责任。我的言论充满了矛盾和错误。心理学里叫加深曝光次数曝光效应，某个对象在大脑皮层形成了强烈刺激或者多次重复刺激你就忘不了了，所以后来我得出结论：人没有记得住的，人只有忘不了的。最近还看了伊朗的政治和地理以及中东历史。嗯，老年就是活在一大堆忘不了的事情中。嗯，因为大脑衰老了，所以很难形成强烈刺激，爱情最容易刺激大脑，所以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一个话题能不能变成普遍话题，就看这个话题对个体的大脑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