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和大冬的故事（1）

柿子成熟的时候，三春被老公送回了娘家。看着名为“送回”实为“赶回”的女儿，父母觉得很丢人，可他们不敢跟人家争，不敢为女儿出头，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三春是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出生的，在家里的三个孩子中排行老幺，便被取名“三春”。她憨厚老实，反应比较慢，说起话来也是慢吞吞的。虽然是最小的孩子，但是因为不机灵，做家务又慢，总挨父母的骂。

她的成绩不好，看她上课都在全神贯注盯着黑板，但每次的考试成绩都是个位数垫底，老师是本家的远房亲戚，来家里找父母谈话几次，最后一致觉得三春不是上学的料。于是到小学二年级结束就辍学了，她只能认识一些简单的字词，勉强写出自己的名字来。

三春自己也不太愿意去学校，因为成绩差又太老实，成绩好的同学不跟她玩，成绩差的同学欺负她，每次上下学，她都是独自一人背着书包走在乡间小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就会从小路上蹿出几个孩子，对着她大喊“呆子呆子”，边喊边跟猴子一样挤眉弄眼，这是同学给她起的绰号。她堵不住别人的嘴，只能装作没听到。于是原本就话不多的她，更加沉默寡言，把自己的时间都给了家里。

父母总在田里忙活，庄稼人都靠田里的收成生活，每天有大半的时间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哥哥姐姐都在外面打工，一年也难得回来几趟，家里面的零星家务活便都是三春包了下来。她以为日子就这样，忙忙碌碌又平淡不经地过去。

大冬比三春大两岁，家住邻村，父亲早逝，留下孤儿寡母三人，哑巴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拉扯着他和妹妹，却依然吃不饱饭。听说哑巴的母乳不能吃，他们出生后没能吃到一口母亲的奶，全靠家里的一只母山羊奶和一点米糊糊长大，万幸的是他们确实没有遗传母亲不能说话的问题。

大冬上到三年级就辍学了，原因无它，因为总有同学嘲笑他有个哑巴母亲，每当那个时候，他那乱糟糟的头发便如刺猬般根根竖起，眼睛瞪得如铜铃，拳头抡起来就开始干架。有的时候能打过，有的时候打不过，尤其是被几人围攻的时候，最后只能去河边清洗掉鼻子上的血迹，洗掉满头满脸的泥土，拖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回家。

无论能不能打得过，他都要挂彩，无非是伤的轻一点还是重一点。赢了的话家长会领着鼻青脸肿的孩子来学校告状，老师知道他家的状况，也不找母亲来了，只能惩罚他在教室后面靠墙站，做个样子给家长看。如果输了，挂的彩比较重，回家让母亲看到后，她便焦急地用手比划着问原因，他总是自顾自地进屋，惹得母亲一人心酸的流泪。

大冬不再愿意去上学，他心里也怨恨过母亲，为什么自己偏偏是一个哑巴的孩子？让他被人嘲笑的抬不起头来，成了人见人厌的“小流氓”。可是自己讨厌可以，别人嘲笑却不行。有的时候他打完架不想回家，就在村前村后独自晃悠，一直耗到天黑才拖拖拉拉地往家走。

那天他坐在田埂边，洗完鼻子后却还在流血，便仰头看天。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头一歪，眯着肿眼一瞧，原来是三春那个呆子，她正提着篮子经过，篮子里堆满了猪草。见他不善地盯着，三春怯生生地停下，把篮子放在地上，手在身上几个口袋摸索着，最后摸出了一个脏兮兮的手帕递给他。

他怔怔地看着手帕，耳边传来一句：“你甭管他们说的......”

待他回过神来，发现手帕不知道何时已经在自己手里了，而三春的身影也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