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叶逝，夜雨不归人1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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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谷雨微凉，天色一阵清冷。

晚春的云梦泽，作别草木葳蕤，不见芳菲争艳，四野重归于静寂，也教人怜惜。初时的喧嚣火热具随时节流转而去，何其像此刻这漂泊一川风月之上的孤舟缩影，不经意便被繁复旧事无言点缀些许个落寞。

晚夜山岚湿冷未去，夜风清冷拂过耳畔，倒是不经意让我打了个寒颤。侧身轻闻，碎碎雨沫敲得两岸香消未止。借得船首灯火映彻，依稀可窥见漫天芳华，粉白花叶衔风佐月，于九天漫落、旋舞成双，覆上这一川摇曳的斑驳月色，饶是碧落琼楼的仙子怕也难捱萌动的俗心。

小楫慢橹，縠波轻漾，一刹便是入了花海。

细细估摸，想来应近子时。所幸得以良夜温柔相候。仰首便可窥得一天晴朗星河，云顶空明月色，惹人无声醉溺，倒也舒展这眉头紧锁的琐碎心绪。

数载风雨飘摇，我已见识过这人间太多光怪陆离的模样。江湖也好，庙堂也罢，具不过时间的烟消云散。我早非彼时那个顽固执着，执拗着一心闯荡江湖的稚子。昔日决绝奔赴山海的游子心性，遥想纵横江湖的侠客意气，具随这春花秋月皆不曾弥留的此间十年飘忽而去，终不留痕迹。

当真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只是自叹多年不归不问不闻不见，云梦泽纵如昔时光景未变模样，我却不知师门今日面貌。这一遭潦倒红尘，待尘埃落定，我竟才思觉这一颗寻侠仗剑的心早已斑驳。

想来，终不过一声世事无常。沉浮这刀光剑影纵横交错的金钱名利场，谁又可曾记得谁。此身奔波大千的十年光影，兴许，也不过是这一川风月的怀抱中，一个小憩微醒的午梦罢了。

轻舟匿行于散落的芳菲，此夜倒是平添几分浪漫。鼻翼翕动，淡淡的清香每每裹以山林夜深的水汽填斥腹腔，也是一番独有的滋润。

只惜了我素不识花，略有所憾，便是不知这漫天惊艳的源头，这一川落幕于春筳尾声的花魂，是樱，是桃，是李抑或杏？

兴是心绪泊至了阑珊处。想来樱也好，杏也罢，纵春盛几多浓淡芳菲，具要随一道迟暮春风吹去，落得个惨淡结局，散尽之余，空一树寻常枝叶，又孰人认得。既是如此，便又何苦寻觅那般诸事因果？

夜风悄然，无言间又是惹得一个寒颤。我倒也自嘲的笑笑。

舟楫拨开粉白的瓣叶，水纹间次晕开，托出一轮摇曳的光镜。这可触不可及的水中月，亦真亦幻，匿身这云梦泽的群泊，多少道不完的故事静待叙说。

一如这快意恩仇的大千江湖，风起云涌、云诡波谲……有多少豪情壮志杯酒相接，便有多少侠肝义胆与狼子野心兵戈相见。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而江湖自是风云激荡的不尽故事。

回念此身刀光剑影里的颠簸，虽起伏坎坷，却也应是不辜一声恣意逍遥。

我曾长风万里相伴，逐鹿中原轻歌纵马；曾执手仗剑天涯，儿女情长深陷不拔。我赌过生死为筹的局，赴过天地为客的宴，手刃位极人臣的昏官庸胄，诛过居心叵测的正人君子……

我早已心境褴褛。世俗流言市井蜚语，于我不过一道耳畔风。跳脱条条框框的俗尘道义，我自有辨别是非的明眸。

落红越飘越盛，如这一涌而出的心绪般，似也一发不可收拾。轻舟随波至此，

我已是隐隐窥见山间的宗门灯火。萧疏的心也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

我拖着早已厌烦与疲倦的躯体踏上此趟归途，夜岚山雨飞花，具是我今夜最后的倾诉。

想来今夜过后，这十年的故事便要就此画上句点。昔日不闻师门之言，一心闯荡江湖的决绝与冲动，我已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余下的，便交由往后的年岁细细数落罢。

便再送此身这十年飘摇，一场余音未了的大梦。

图片来源微博-GUWEI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