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研读》250：樗里子甘茂列传（一）
樗里子甘茂列传（一）
樗（音chū，出）里疾（？～公元前300年），又称樗里子、严君疾，嬴姓，赵氏，名疾，他是秦惠王的同父异母弟弟。其为人滑稽而且足智多谋，秦国人称为“智囊”。
秦惠王八年（公元前330年），樗里疾被封为右更爵位，率军进攻魏国曲沃，把那里的人全部赶走，攻占城池后划归秦国。公元前313年，樗里疾率军进攻赵国，俘虏赵国将军庄豹，攻占蔺邑。公元前312年，樗里疾协助魏章进攻楚国，击败楚将屈丐，攻占汉中。秦王加封樗里疾，赏赐号为严君。
秦惠王去世后，太子秦武王继位。秦武王驱逐张仪和魏章，任命樗里疾和甘茂为左右丞相。秦王派甘茂进攻韩国，攻占宜阳。派樗里疾带领一百乘战车进入周朝都城，周王率领军兵列队迎接，很是恭敬。
楚王听说这事后大怒，责备周朝，认为周王不应该这么敬重秦军。游腾替周王劝说楚王：“智伯在进攻仇狄时，先是送给他们很多大车，派军兵跟随其后，最后灭亡了仇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仇狄没有防备。齐桓公讨伐蔡时，也是打着诛杀楚国的旗号，实际上是袭击蔡国。现在的秦国，是虎狼之国，却派樗里疾仅带一百乘战车进入周朝，周王把自己视为仇狄和蔡国，所以摆列长戟在前，强弩在后，名义上是保卫樗里疾，实际上是加强戒备。周王能不担忧自己的社稷吗？周朝一旦亡国将对大王很不利。”楚王于是转怒为喜。
秦武王去世后，秦昭王继位，樗里疾更加受到尊重。
公元前306年，樗里疾率军进攻蒲城。蒲城守将害怕了，请胡衍出主意。胡衍去面见樗里疾说：“将军率军进攻蒲城，是为秦国呢，还是为魏国呢？如果为魏国就很好了，为秦国则很不利。卫国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国家，就是因为有蒲城的缘故。现在将军进攻蒲城，卫国肯定会迅速投靠魏国。魏国当年丢失了西河之外却无法收复，是因为部队很弱。现在如果魏国吞并了卫国，势力肯定会增强。魏国一旦强大起来，西河之外肯定会很危险。那时秦王评价将军今天所做的事情，会认为害秦而利魏，一定会怪罪将军。”樗里疾问：“那我应该怎么办？”胡衍说：“将军先暂缓进攻蒲城，臣我尝试一下替将军进城劝说，让卫国君主感恩秦德。”樗里疾说：“好。”
胡衍进入蒲城，对守将说：“樗里子知道蒲城实力很弱，声言非要攻克不可。胡衍我能让他下令解除蒲城之围。”蒲城守将更加害怕，再次下拜说：“愿先生前往请说。”马上送给胡衍三百斤黄金，并且说道：“如果秦军真的退兵，我一定在卫君面前推荐先生，让先生享受君主一样的待遇。”最后胡衍接受蒲城的黄金后在卫国尊贵，秦军也撤围后退走，回军进攻皮氏城，没有攻克后退兵回国。
公元前300年，樗里疾去世，安葬在渭南章台以东。他曾经在临终前预言说：“以后一百年，会有天子的宫殿围饶着我的坟墓。”樗里疾的家在秦昭王庙西渭水以南的阴乡樗里，因此人们都习惯上称他为樗里子。汉朝兴起后，所建立的长乐宫就在他坟墓的东面，而未央宫则在他坟墓的西面，官方武库正对着他的坟墓，果然就像他生前所言。秦国人有句谚语说：“论力气数任鄙，论智谋数樗里疾。”
甘茂，姬姓，颍上（今安徽阜阳市颍上县）人。他曾经拜县里的史举先生为师，跟随学习百家之术，后来通过张仪和樗里子的引荐见到秦惠王。秦惠王见到他很高兴，马上任命他为将军，率军协助魏章攻略平定汉中。
秦惠王去世后，秦武王继位，驱逐张仪和魏章到魏国。蜀侯辉和相国壮造反，秦王派甘茂平定蜀地。还军后，秦武王任命甘茂为左丞相，任命樗里疾为右丞相。
公元前308年，秦武王对甘茂说：“寡人我有个心愿，想坐着车子通过三川，然后窥测一下周王室，那样寡人就会死而无恨了。”甘茂向前说道：“请让臣前往魏国，约好一起讨伐韩国，并请向寿协助我前往。”甘茂到达后，对向寿说：“先生马上返回，就对大王说：‘魏国已经听从了臣，但希望大王还是不要再派兵讨伐了’。事成之后，全部的功劳都归于先生。”向寿返回后报告秦武王，秦武王带人一直到息壤迎接甘茂。
甘茂来到后，秦武询问事情办理的情况。甘茂说：“宜阳是韩国的大县，上党和南阳也积蓄多年。它们名义是县，实际是郡。现在大王想要离开要塞起兵，行进千里进攻，确实很难。从前曾参住在费县，鲁国人有个同名也叫曾参的杀人，有人告诉他的母亲说：‘曾参杀人’，他的母亲织布如故。有一会，又有个人来告诉她说：‘曾参杀人’，他的母亲还能勉强织布。又过了一会，又有一个人报告说：‘曾参杀人’。曾参的母亲扔掉机杼，跳下织布机后翻墙逃走。像曾参那样贤良的人，他的母亲应该很相信他才是，但经过三人来说，他母亲也生疑害怕。现在臣我的贤良不如曾参，大王身边的信臣又不如曾参的母亲有定力，怀疑臣的肯定不会只有三人，臣我担心大王到时候也扔掉机杼。当年张仪向西吞并巴蜀，向北开拓西河之外，向南攻取上庸，天下人都不认为张仪贤良，而是认为先王雄略。魏文侯派乐羊率军进攻中山，三年后才攻克。乐羊返回后请功，魏文侯展示给他一箩筐的诽谤书信。乐羊惊得一身冷汗，赶紧再次拜谢并稽首说：‘这都不是臣的功劳，而是主君之力。’现在臣我不过一名羁旅军人，樗里子和公孙奭两人到时肯定会受到韩国影响而非议臣，到那时大王肯定会听从他们的意见。大王能欺骗魏王，但臣我也会受到公仲侈的怨恨。”秦武王说：“寡人我保证不听信他们的，现在就和先生盟誓。”
秦武王下决心派甘茂率军进攻韩国宜阳。五个月时间不能攻克，樗里子和公孙奭果然对这次军事行动提出异议。秦武王写信征召甘茂，想要退兵。甘茂回复说：“息壤还在那儿没有动。”秦武王回复说：“在那儿有过盟誓。”秦武王为甘茂增加兵力，斩首韩军六万，最后攻克宜阳。韩襄王派公仲侈到秦国谢罪，和秦国讲和。
秦武王最后来到周朝都城，了却了一生心愿。但可悲的是，他竟因为比试力气举鼎而死在周都。秦武王的弟弟继位，他就是秦昭王。秦昭王的母亲宣太后是楚国女子。楚怀王怨恨前段时间秦军在丹阳进攻楚军时，韩国不派兵救援，就出兵包围了韩国雍氏城，韩王派公仲侈向秦国告急求救。
秦昭王刚刚继位，太后又是楚国人，所以不肯出兵相救。公仲侈就去找甘茂，甘茂替韩国劝说秦昭王：“公仲侈正在等待秦军救援，所以韩军才敢抗击楚军。现在楚军包围雍氏城，秦军不出崤山救援，公仲侈以后肯定不会再来朝拜，那样韩公叔就会被迫投降楚国。楚国和韩国合二为一，魏国自然不敢不听，然后三国伐秦的形势就成了。现在坐以等待敌军来攻和出兵讨伐别人，这两种决策哪种更为有利呢？”秦昭王说：“说得很有道理。”下令秦军出崤山救援韩国，楚军只好退走。
秦昭王派向寿平定宜阳，而派樗里疾和甘茂进攻魏国皮氏城。因为向寿是宣太后的娘家亲戚，和秦昭王在少年时一起长大，所以才这样任用。向寿出使楚国，楚王听说秦王器重向寿，也厚待向寿。向寿担任秦国宜阳郡守，想要起兵进攻韩国。韩国的公仲侈派苏代对向寿说：“野兽被逼急了也会撞翻猎人的车子。将军灭亡韩国，让相国公仲侈受辱，但公仲侈还可以收拾韩国侍奉秦国，他自认为肯定会受封。现在将军把口实送给楚国，把杜阳封给小令尹。秦国和楚国联合起来再韩国，韩国肯定必亡。韩国灭亡了，公仲侈肯定会率领他的所有部众来到秦国。我愿将军仔细考虑考虑。”向寿说：“我联合秦楚并非针对韩国，先生替我向公仲侈把话说明，秦韩之间是可以交往的。”
苏代说：“我愿意向将军再进一言。人们常，尊贵者之所以尊贵，是因为欣赏您的人尊贵。秦王喜欢将军，不如喜爱公孙奭；将军的智力和能力，比不上甘茂。现在这两人不能受到秦王宠信，将军却能参与秦王决断国事，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都有过失。公孙奭偏向于韩国，甘茂偏向于魏国，所以秦王不信任他们。现在秦楚争强，将军偏向于楚国，走得也是和公孙奭、甘茂的同样一条道，您又凭什么说和他们不同呢？人们都说楚王善变，您肯定会在这个问题上吃亏，这是自取其忧。将军不如和秦王谋划权变，善待韩国以防备楚国，这样才能没有忧患。韩国肯定会先把国事交给公孙奭，然后才能交给甘茂。韩国是将军的仇敌，但您现在说出善待韩国防备楚国的策略，这是外举不避仇。”向寿说：“好。我现在就想和韩国合作。”
苏代说：“甘茂曾经许诺公仲侈交还武遂，让宜阳的百姓返回，现在将军却想收回武遂，这事就很难办了。”向寿问：“那这事怎么办？武遂最后不能收回？”苏代说：“将军为什么借助秦国的声威，替韩国向楚国索要回颍川呢？这一直是韩国的愿望。如果将军能够做到，那样就会让您的声威行于楚国，而韩国也会感激将军。如果将军不能做到，那只能导致韩楚间积怨更深而分别去交往秦国。秦楚争强，您就慢慢远离楚国而让韩国亲近，这有利于秦国。”
向寿问：“那应当怎么做？”苏代回答：“这本来就是件好事。甘茂想要凭借魏国的力量攻打齐国，公孙奭则打算凭借韩国的力量去攻打齐国。现在您夺取了宜阳作为自己的功劳，又取得了楚国和韩国的信任并使宜阳安定下来，进而再讨伐齐国和魏国的罪过。您这样做了后，公孙奭和甘茂的打算都会落空，他们在秦国的权势也会进一步削弱。
甘茂向秦昭王提出，要把武遂归还给韩国。向寿和公孙奭竭力反对，但没起作用。向寿和公孙奭因此怨恨甘茂，经常在秦昭王面前说甘茂的坏话。甘茂害怕遭遇不测，便停止攻打魏国蒲阪，独自一人逃亡了。樗里疾与魏国议和后撤军。
黄其军
作于2020年7月9日（古历庚子年五月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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