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相杀的羊毛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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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市井中，下九流这类行业源远流长。且不说低贱与否，能流传至今，足以说明这类行业底蕴。即使是低贱的行业，也已经有了秩序的存在。丐、偷、娼、码头力士等均拉帮结派，分区而治，里面甚至还有官府勾结。

在市井的喧闹中，常人看不见的角落一直在暗流涌动。

而如果把互联网灰产比之于市井，薅羊毛这一群体，必然是市井下九流中鼻祖般的存在。

要说起这个隐秘行业的诞生，还得看十年前那个互联网兴起的时代。当时无数商家，平台为了吸引有效用户，会采取各种完成注册、完成某项指标赠送现金、实物的的形式来吸引有效流量。而有一批人纯粹为了得到奖励去进行注册、完成任务，谓之薅羊毛。

这个群体最近又是如何进入大众的视野呢？

三个月前，新晋电商巨头拼多多某天突然有内部员工传出消息：一晚上被人薅羊毛损失高达200亿人民币。网络上炸了锅。

中午，拼多多随即发布公告，“有黑产团队通过一个过期优惠券漏洞获取数千万元平台优惠券，进行不正当牟利。”通过后续的追回处理，实际损失大概率低于千万元。风波来自于拼多多此前与江苏卫视《非成勿扰》节目合作时，为录制现场观众提供的特殊优惠券，但不幸被羊毛圈找到了漏洞。从当天凌晨开始仅仅数小时内遭受大额损失。

拼多多实力诠释了一波什么叫猝不及防，但它还不是最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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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毛这个群体发展至今，在互联网上大势已成。但凡出动，就如如蝗虫一般呼啸而过，让无数创业公司又爱又恨。哪里有羊毛，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轻则吞噬推广预算，重则让公司一蹶不振。而现实生活中，他们可能是某个可能在网吧奋战的小青年，可能是在路边地摊喋喋不休砍价的大妈，融入生活的幕布。羊毛中的领军人物，晚上在互联网世界呼风唤雨后，可能是第二天早上戴上口罩匆匆赶去上课的大学生，即使与你擦肩而过，也猜想不到他在另一个世界掀起的惊涛骇浪，深藏功与名。

但在最早期，羊毛阶级意识尚未成熟的时候，这个行业是温柔的，那也是商家最梦幻的时代。

当时普通人为商家的蝇头小利摩拳擦掌。他们积极注册完成指标，转发个朋友圈，分享下亲友群。最多通过身边朋友的手机，获得多倍收益。拿着平台返的一包烟钱悠然自得。

之中的天赋异禀者，也只是如美国小伙本·施拉皮格，利用航空里程的漏洞，给自己撸了一趟免费环球旅行。

而平台，完成KPI，提高了大量真实日活，老板喜提宾利，推广赚够了年终奖。

彼时彼刻，其乐融融，和谐相处。

直到某一天，变味了。

一批行动派的人嗅到了这里面的利益。

他们开始利用批量工具，尝试将受益放大，最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他们尝试组建团队，由单打独斗成长到可以与平台对垒。

他们有了足够的资本，不薅了，利用资源，利用漏洞，内外勾结，开始了暴力拔毛的时代。

老板的宾利可能要卖了。

2014年，一个5000人的羊毛党团队，拿走了一个P2P公司的2亿优惠券，间接击垮了一个公司。

2015年，P2P行业鳞次栉比，无数羊毛团队席卷而来，让无数p2p公司跑路的时间提早了很多。

2016年，一个直播软件投入了大量主播奖励，均被羊毛党薅走。这家上市公司旗下的子公司，净亏损10亿，直接被“ST”。

2018年，羊毛大军卷土重来，在币圈肆意横行。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他们拔出的羊毛还带着新鲜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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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行业，必会逐步走向优化，分工，乃至诞生阶层。羊毛这个群体亦然，如果你深入了解过这个群体，会发现层层剥离之下的江湖。

羊毛客：

可能某个在家带孩子的妈宝，赋闲在家想赚点小钱，不知不觉就会化身其中。他们自己寻找着各大平台的活动，有活动就薅。或许不太懂互联网，但把平日里菜市场讲价的劲全用在这上面也足够，即使偶尔被反薅，但整体来说还是略有小赚，悠然自得。尽管作为羊毛鄙视链中的最底层，但有钱赚，妈宝们谁在乎呢。

而作为一个羊毛老鸟，是看不上他们的。老鸟们经过多年的经验积累，已经对这个行业有了深刻的认知，对羊毛圈的各种坑如数家珍。能迅速的嗅出哪些平台的活动是有料的，并且有了组织，无数个日夜化身蝗虫，在羊头的指示下疯狂掠夺。

作为老羊，一般都有着3-5台手机，每天24小时盯着组织的群，一看到线报就立刻去哄抢。

随便在qq，社交论坛上一找，就能轻易找到无数群，每天每个群的消息都有几百条，各种秒杀、返利、领红包等各种活动信息琳蓝满目，常见的活动有：

关注微信号参与抽奖等活动；

搬砖：任何平台都不会忽视的经典拉人头推广玩法。

商品秒杀：网购平台的各种秒杀，抢券活动。

娱乐、游戏：集中于 QQ 或微信游戏，游戏或账号达到一定等级后领取红包或抽 Q 币，还可以卖账号；

币圈：通过新成立的交易所，注册赢得虚拟币或返现，推广拉人头分发糖果；

微盘：一般为注册送券，一次交易后收益可以提现；

P2P（最经典的薅羊毛活动）：一般为注册送体验金；有的可以直接提现，有的需要投资后提现

博彩：利用充值送彩金或对押刷流水的方式获取返现。

官方活动接单：优酷等视频 APP 送会员、电信运营商送流量，或某些新软件推广活动。

代抢电子产品；在厂商新品发售时抢购，转手倒卖赚差价。

很多羊毛一旦接触了这种如蝗虫过境般清扫平台的战役，便无法自拔。甚至生出一种归属感。

但这个鄙视链是薄弱的，一头新羊，要变成老羊，往往只要捅破一层窗户纸。有一部分人看不上。

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如孤独的战士，一人一杆枪，便骑马上阵长驱直入。

但可能这个战士骑了200匹马。

刷手：

与羊毛客不同的是，刷手是“职业玩家”，将羊毛客狠狠的踩在鄙视链之下，优越感十足。

他们整合资源，梳理出自上而下一条非常完整的羊毛灰产产业链，与刷手圈的伴生行业共生发展。

他们的核心手段，就是批量。

在过去大多使用接码平台批量的接码，再批量注册。

在平台风口日益严格后，有实力的刷手选择了“重资产”的运营模式，利用批量手机卡，猫池，群控软件等这种能绕过风控的行为来达到批量的目的。

基本上所有平台都会设置防止恶意注册的验证码，但这早已无法阻挡灰产的步伐，打码平台为灰产万千行业提供着基础服务。诸如此类的工具的结合之下，让刷手们，一步升天。

以某外卖平台为例。

刷手老A的利润每单在8元左右。如果老A从接码平台买1万个号，再花500-1000元定制个自动注册机，快则三天，他就可以从该平台获取8万元的利润。这是过去刷手最常规的做法。

但单枪匹马的刷手也有他们的难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他们是平台眼中最扎眼的过街老鼠，面对着太多的风险和变数。

僵尸量，这是任何一个平台都不能容忍的，一旦发现轻则扣去所有收益，重则如P2P被反薅重大损失，严重的时候还被以网络诈骗为由承担法律责任。

况且目前网络攻防越来越完善，风控们在羊毛游戏中刷足了经验值。

他们学会了利用大数据分析平台查找出定期恶意行为，将这些IP加入防火墙策略，增加刷手IP池的成本。将一些特定数据指标重点检测：新注册账号数突然增加、大量订单收货地址固定、某几个手机号、QQ号交易剧增等。通过用户行为分析发现刷单用户，而封禁。

刷手们的日子开始步履维艰。

上位者治人这句话永远有效。在羊毛圈的鄙视链中，即使能日赚十万的刷手，依然有被鄙视的时候。

羊头：

羊头们已经是这个行业的王者，他们利用真实的流量，刷遍全网。

这是一群群雄割据时代的诸侯，他们手下佣兵无数，征战四方。同样他们的产业链也更为宏大。

他们不再满足于在暗处与各大平台对垒，而是直接与广告商合作，与公司内部推广相爱相杀。一些公司在做运营活动计划时，甚至会将羊毛党冲量这部分的预算直接计入。

他们与黑客合作，开发制作各种软件，如自动注册机、自动刷单器、 FD 抓包工具、换 IP 工具等；或通过社工或撞库，获取黑卡资料、身份信息，为手下的羊毛客添盔附甲。

大佬们产业链的每个环节都握有大量资源，但多退居幕后，并不直接下场。

而是将这些任务分派到各个渠道，直接拿抽成。一个顶级的大佬，行情好时，一天的收入能超过200万人民币。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谁是道谁是魔，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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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羊毛游戏是一场没有输家的游戏，广告商以用户增长为核心驱动。数据做漂亮了，目的就达到了。

而羊毛党，从低到高都在享受这场狂欢。

看上去好像是这么回事。

但真的没有输家吗？

平台击鼓传花到最后上市，接盘者不得不脱下皇帝的新衣。

万千的企业流于浮躁，最终将影响到我们衣食住行的每一个生活角落。

最后谁来买单？

（本文所有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