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与妹妹的故事第一卷 第二章

第二章

“唉，又输了～”
坐在我对面的默成有些沮丧，但他还是一脸不服气地盯着棋盘，想找出自己失败的原因。
“还不错啦，你就是逼得太急了，围棋不是这样下的。要多考虑下大局。”
“啊。是是。”
他有些敷衍地回答到。眼睛还是没有棋盘。
“还来？”
“……不了，通过今天的对决，我仿佛又明白了许多道理。我要回去好好思考下。大师！期待再次与您交手！”
“……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
“师傅！茶泡好了！”
“唉～”
比默成的恭维更让我感到无语的是活动室旁隔间传来的欢快女声。
“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诶！是嘛是嘛！”
这两个人总是有很多话可说，而我一般只能在旁边傻看着。
“诶…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作业没写呢……今天就先回去了哈！”
“不行！”
“绝对不行！”
他们俩一个搭上了我的肩膀，另一个则是有些扭捏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诶？
诶诶诶！
“每次一到这个时候，你就想跑。A沏的茶没这么难喝吧？”
默成一脸坏笑看着我。
你这家伙……
“十绫学长…我的茶你一次都没尝过，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能麻烦你告诉我么？”
完了。
我看着她一脸认真却又悲伤急切的表情，就知道我快把她给弄哭了。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
我也没看清那到底是谁的杯子，就把它从桌上抓起来，倒进了嘴里。
嗯。除了烫之外，我其实没有尝到任何味道。不过我还是忍住了那即将要扭曲的表情，尽量作出了一幅很享受的样子。
“味道很好噢～”
我能感觉到我声音都变了。唉。
噗嗤！
？
哈哈哈！
……
“学长们真有意思～”
“哈哈哈！是嘛？”这时默成像老人家一样的憨笑。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对了，A。你知道么？十绫学长毕业以后的进路志向？”
“不、不知道？！请务必要告诉我！”
跪坐着的她还是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我的天哪……你别说！
“他呀…想去建筑学专业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学噢！”
说出来了……在我阻止之前。
“诶…好像很艰难的样子噢。不过本国有这样的学校嘛？”
！
“并～没～有～哦！所以，珍惜我们这些注定要在本国读大学的人们和志向伟大的十绫学长相处的时间吧！”
！！！怎么办？
我现在很想打人。
……
……
可能默成本身也没预料到他这番话的重量吧。矢月低下了头、沉默着。被烫得通红地小手握成了粉色的小拳头。
“是……这样啊。”
……
“我…会好好…珍惜的。”
太沉重了！
顺带一提，她的成绩十分了得。上一次的年级学力测试。默成是年级第一，我是第二，矢月则是第五。而她还是在初三就已经跳过一级的优等生。照这个势头，即使和我们一起毕业、去考东大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所以…这样一个三好学生竟然还会茶道和围棋就让人十分欣赏和羡慕了。而且据她说，这些东西她在小时候一概没有接触过，都是在高中的时候才发生兴趣的。而一年前我刚入学时还在因为考试而焦头烂额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赋么……
原来听别人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的天才已经具有了去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的力量。当时觉得很不公平，既然天才能够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也就意味着平凡的人即使勤勤恳恳一辈子也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么？
不过，每次看到矢月，这种小情绪在心里便会平复一些。普通人的想法是很狂妄的：赚大钱、买豪车。而天才想要的东西在他们演练，也只不过是这些东西的放大而已。而实际上则根本不是这样。
天才要么能够看得更远，像著名的科学家那样，为人类的未来而担忧；要么则会因一些常人所拥有的东西而羡慕着、花费大量的精力去追寻。我不知道A未来会怎么样，但至少现在，她是属于后者。
那藏在心底的小小愿望，是连最铁石心肠的人都想要去尝试守护的……
“喂！十绫，你有在听么？”
“啊……当然有啦！你们是在讨论进路的事情么？”
“唉…你这家伙……为什么明明是在发呆却什么也逃不开你的耳朵呢？”
“哈哈…都说了我有好好听的嘛……”
“算了吧…对了对了，你觉得怎么样？尽管我们三人的目标不同，不过平时还是可以互帮互助的嘛！就让我们定期举办学习会吧！”
“……”
这件事情我倒是完全没听到………
说实话，我并不是非常乐意。并不是我不愿意帮助别人，而仅仅只是因为这样温暖、开心的时光。总有一天会被打破。
既然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消失掉。那还不如这些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没意见…”
最后还是这样说道。但是,我很希望有一个人能把这个提案否决掉。
“耶！太好了！”
矢月一脸满足,茶水托盘紧紧地抱在胸前。
行吧…反正这次数学考试最后一道大题也没搞明白,问问拿了满分的默成去。
就这样，我们三人组成的“留学党，东大、京大学习会”开始了。
第一次的学习会是在默成家举行的。
我大概是五点整出门的，因为默成说会准备我们的晚饭，所以才觉得应该提早去帮个忙。
手上提着刚刚在点心店里买的羊羹，迎接着大陆上吹来的清风，心情还是十分舒畅的。高峰时间挤地铁的疲倦也一扫而空了。
“默成，我来啦！”
“噢，东西就先放在门栏边吧。快过来帮我下。”
这家伙倒是毫不客气。不过我还是解下鞋子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菜谱……总觉得和做出来的有些出入……”
系着围裙的默成就像注视着一道难题般看着各个步骤。
“诶…我看看……”
上面写的是“土豆烧肉”，但是我眼前只有一堆已经被捣烂了的土豆泥和一个盖着盖子正在噗噗作响的锅。我便揭开了锅盖。只见肉块堆叠着，烧得焦黄，地下的部分已经开始发黑了。还散发出肉质本身未经未处理的膻味。
“诶呀……它要料酒葱姜蒜我都没有……然后一不小心水又全部烧干了……”
“……”
“……”
“你把女孩子请家里来就招待人家这个？”
“怎么了？不可以？”
“……我来随便弄点吧，你把你有的菜都告诉我。”
最后，晚饭是以土豆泥沙拉加汉堡肉结束的。羊羹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甜点啦。
“土豆泥的做法一定要告诉我！”默成最后还悄悄这样和我说到。
“好。”
“对了，今天晚饭是你们两个一起准备的嘛？”
矢月这样问道。她今天穿了一身粉色花格连衣裙，漂亮之处也显风雅。
“诶…这个……”
“都是默成他弄的，我只是帮忙打了打下手而已。”
“诶！！！默成前辈好厉害！”
感觉羡慕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之后，我小小地松了口气。
吃完饭后，终于到了关键的学习时间。我今晚的任务倒不是特别重，家庭作业已经全部完成了，下周也没有什么考试。我只是默默地看着出国考试相关的书籍。和我这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面他们两人亲亲热热超越朋友的对话。
“学长，这题教下我嘛！”
“好呀好呀，这里要这样做…嗯…嗯……”
……
我感觉自己对英语文字的识别能力已经随着他们的理性一并飘远了，索性撑起头看着他们。
“诶？十绫学长也有问题要问默成学长么？”
矢月很快就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嗯…不急，你们慢慢来。”
“嘛…你有什么问题倒是说啊。”
默成看着我。
“没事，我再看看留学考试的书。”
“有问题就问哈。”
“嗯。”
检定非英语为母语者的英语能力考试，简称TOEEL。是我留学路上的第一关。考试满分为120分，由四个部分组成：听，说，读，写。每个部分30分。考试将全部在电脑上完成，总共大概4个小时左右。这些和普通学业水平考试还是差别不大的，但最让我吃惊的是，要考到110分以上（这是我想要申请的学校的最低要求），至少要拥有10000以上的词汇量。而即使高中读完，我也差不多只有3500左右。而关于口语和听力部分的描述更让我胆战心惊：听力要求能听懂长达五分半的听力材料并做笔记；口语则是要能复述听力内容然后给出例子！
这……再给我三年都觉得时间不够用啊……
我试着翻开了一页阅读例题，结果发现我只是认识零星几个单词而已，完全无法读通意思。
唉～
我长叹一声倒在了客厅的榻榻米上。
“绫，你还好么？”
“嗯，别管我，我只想静静……”
“十绫学长果然觉得出国考试很难吧？还是和我们一起考东大好了！”
“我拒绝！东大的建筑学在世界上根本就不入流。”
“怎么这样……”
“一起加油吧！十绫，难关总是能跨越过去的！”
“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夜晚的马其还是显得十分寒冷，完全没有要进入春天的意思。
“哇，好冷呀！”
不同于我的想法，将雾气呼出的矢月把这感叹化为了话语。
“嗯，马上就是地铁站了。快点过去吧！”
“好。”
她一路小跑了起来，在薄薄的积雪上留下了浅浅的鞋印。
一路上，只能听见矢月高昂的口哨声，伴随着踢雪留下的雪花飞溅声和脚步的踢踢跶跶。这女孩就是这样，每时每刻都是兴高采烈，洋溢着愉悦的气息。即使只是远远地看着，也一定会被感染吧。就像此刻的我一样，升学的压力加上和亲人的不和让我心情有些沉重。但即使是此刻，她的小调也让我稍微轻松了一些。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我小腿肚上一凉。
“啊，对不起，十绫学长！”
好像是踢了一点雪在我的裤子上，我随手拍了两下。
“没事。”
两个人继续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但是不知不觉，轻快的口哨声消失了，有节奏的脚步声也变得安静了起来。总觉得气氛变得怪怪。我回头看了下，才发现她低着头，默默地跟在我的后面。
坏了，不会还在担心着刚刚那件事吧？
又走过了一段路，情况还是照常。要赶紧说些什么……我绞尽脑汁，最后蹦出来了这样一句话：
“最近学习还好么？”
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对年级第五的跳级生都说了些什么呀？
“诶？最近…最近……非常抱歉！其实最近都没有用功看过书。以后一定努力！”
在她短暂地惊讶后是我惊讶了：
“感觉你很努力了呀……”
没想到她扑哧一声笑了：
“十绫学长不怎么会聊天呢！”
“唉……”
“哈哈哈，“
在顿了一会儿之后，她继续说道：
“我呢，想成为像十绫学长这样的人。在完成了份内的学习之后，还能够去发展自己的特长，并坚持不懈地学习下去。并最终在这个领域里有所成就！”
我的心一沉。
“十绫学长，很喜欢法律对吧？”
接下来，从我嘴里发出的是我自己都不曾想象的冰冷声音：
“不，其实对于这方面，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诶？这样么……”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再见。”
“好的，路上小心！”
我没有再回头。大脑已经被过往的曾经搅成了一团。仿佛像在寒冬着被突然扒光衣服一样，冰冷而难受。
“哈哈，原来是这样呀。”
“唉，你别笑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好吧好吧，我当时也触过一次雷，不过后来成了朋友，就渐渐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了。”默成收敛起了笑容，
“我听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是我肯定崩溃了，不会像他那样，还是个正常的高中生。”
“有那么艰难？虽然我知道他父母因一次意外双双去世，他和名义上的妹妹分居两地。但他不是继承了一大笔钱么？我听说他还打了一场很漂亮的官司。”
矢月歪起了头。
“是的，但有一点你错了：十绫拿到的那一大笔、足够他一辈子吃穿不愁的钱，没有一块是白拿的。他的父母，因为生意上见不得人的勾当，被人追杀，最后除了命，连所有家产都搭了进去。连他们的亲生女儿都不可能拿到任何一块钱，就更别说收养的十绫了。”
“十绫学长是被收养的？！”
“嗯，听他说，他是在几个月大的时候被放在了这家人的门口。而这家人就好心地收留了他。”
“真是可怜……”
“其实不幸的还在后头，刚刚和亲近人有了感情，却又被突然中断了。在他十二岁的一天晚上，他被上门的警察告知父母都因为非法经营而遭人杀害了。这之后，临时律师告诉他，父母的钱他和他妹妹一点都拿不到。”
“太不幸了……”
矢月用手捂住了嘴，眼睛一闪一闪，散射出了泪光。
“然后发生的，才是任何人都难以企及他的地方：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利用抓捕嫌疑人和审讯的这两年时间，自学法律。他拒绝了所有想要帮助他的律师们，尽管他们只是出于同情，而且完全免费。十绫却说：
'我不想要别人来决定我的未来'。”
“然后呢然后呢！”
“两年后，案件开庭了。嫌疑人定罪判刑都是程序上走一遍，没有任何值得争议的地方。问题就出在十绫养父母的财产划分上。
“检方要求把他们不正当的收入全部收缴上交国库。十绫给出的要求是：归还全部数额的财产给他们兄妹。”
“分歧很大啊。”
“是的。但困难还不止这些。因为这个案件涉及金额巨大，检方请来了全国最厉害的律师，号称“法界女王”。听说她从来没有输过一场官司，而被她打败的人全都心服口服、没有一次提出了二次上诉的。或者说，是完全看不到二次上诉的胜算吧。
“但即使是面对这样的一位女强人，十绫也坚持和她当庭对质。在两次休庭和延期之后，法院给出了完全符合十绫要求的判决。”
“那位女强人就这么被打败了？”
“应该说，还没有。她很快提出了第二次上诉，在半年后。但是法院维持了原判。听说她还在打算着向最高法院上诉，不过还没什么实际动向。”
“天哪…好厉害……”
“你可以去网上看看。他当年和“法界女王”的这两场对质，都成为了国内各大法学院的标准教材。”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难道十绫学长不想学法律？”
“是的，他本人没有一点这个意向。因为对他来说，这件事情永远是他的痛，是他一辈子都去不掉的阴影，他不想一辈子都活在阴影下。当年在二审法院判决下来之后，十绫到法院去拿他赔偿金，他当时背了一个登山包。当他接过兑现的支票时，他当着当地记者和“法界女王”的面，把包狠狠地甩在了桌上，里面他学法律用的各种材料都散落了出来。
'法律是只会让人痛苦的东西。'
这样说完之后，他就直接走出了法官的办公室。”
矢月的眼眶旁已经渗出了少许泪花，她点头示意默成继续讲下去。
“这之后，不光是国内的法学院抢着要他，国外的几所名牌大学的法学院也发来了邀请。如今，法学已经不仅仅是律师法官的代名词了。它更代表着一种深层次的博学。教授、企业家、工程师，其中不少精英都在大学时学习法学。但是他全都拒绝了。
“接下来你大概能猜到了：他通过学力测试进入了我们这所高中，并决定以后出国学习建筑。”
“……太厉害了……”
“嗯，我也这么想。”
默成歇了一口气，他把头扭向了窗外。
十绫，这不会是你的结束，对吧？我知道，对于你来说，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即使你能力很强，但如果是这方面的话，还是希望你能够多找别人商量商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