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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18: 蝶向南

2018-05-23  本文已影响0人  创师兄

   

致18: 蝶向南

    向南死了,她没有哭出来。

    他和小蝶告别的那天,天微亮。他一大早敲响了小蝶二层的窗户,扔了一块石头。玻璃碎了,小蝶醒了。

    向南说,他要去挖金子,挖到十个鸡蛋那么大的就回来娶小蝶。

    小蝶看着这个傻瓜,让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这个比他小三岁,父母因为没有像样的嫁妆吵架,离婚,再到抛弃他。

    向南唯一欣慰的是,曾经在小蝶放学路上英雄救美,那可真是从一群流氓手里救下了小蝶,她才保住了真身。不然小蝶就欺负后被当作小猫小狗贩卖到越南。人肉在没有灵魂的人眼里,也只是一副皮囊。

      向南从此瘸了,额头位置有一道疤。他不会说话了,因为舌头被伤了,那天被打的满地找脑袋。轻贱地连块石头都不如。   

        从此小蝶放学,向南会一直陪着,如影随形。

      小蝶的父母从不答应向南这个傻小子跟着,曾经请假不上班,轮番送着上学。可是小蝶到家后还会溜出来,不让出来就没日没夜的哭。

      父母实在无奈,觉得他们还小,就默许向南继续护送小蝶。

      小蝶18岁高中那年,别的同学开始互赠玫瑰。班里有人也送了小蝶,小蝶高兴得讲给向南,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的花。

        向南咿咿呀呀比划着,你该好好学习。小蝶看着陪他长大的向南,又看了看远方。叹了口气,说你不懂。

        向南确实不懂,他现在这个条件和状况,小学五年级后,再没上过学。父母离异后就守着奶奶,每月也靠奶奶捡的破烂买点钱。

        他只好默默不做声,陪着送到家。第二天后就没来送小蝶。他想小蝶或许长大了,该飞走了。

        可是就让她这么飞走吗?

        他不甘心,每天偷偷跟着小蝶。他跟一次,就伤心一次。

        小蝶和送花的男同学一起吃饭,散步。小蝶的父母也感觉到小蝶恋爱了,并深夜谈心,你得以学业为重,千万不要和那个废人发生什么关系,你还年轻,将来爸妈给你找条件好的,起码两条腿正常走的。

        小蝶苦笑说,你们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跟阿南谈恋爱,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的。

      二楼阳台上,向南手里的花掉了。那是他费尽心思从马路边上的摘来,去了刺,手都破了。特意买了一份她喜欢看的英文报纸,想从阳台送进去。

        他艰难得爬了下来,瘸着的腿更不听使唤。笨拙的丑相,第一次让他开始嫌弃自己。恨不得偷一副,或者从帅男人脸上活生生扒一副皮囊。不就是再坏,不就是死了下地狱嘛。

        天打雷了,简直要把他劈成八瓣。下雨了,恨不得把他从这个世界冲刷走,毁尸灭迹。

        他狼狈地像打了败仗,连滚带爬回到住处。

        他想就这样不说再见,不再见也好。

        人与人之间的存在似乎只是需要。需要你的时候,你是救命的食粮;吃饱后,你就是消化后的粪便。

        向南只会数到一百,第一百零一天了。小蝶还是没有来找他。睡前,他对着镜子,冷笑了一声,用拳头砸碎了,说我从此不需要你了。当然是发自内心的。

        向奶奶打着呼噜,听着镜子碎的声音。玻璃渣子仿佛都被自己吞进嘴里,咀嚼,然后下咽,玻璃渣子在肠胃里打仗,天翻地覆。

        窗外,大风鬼哭狼嚎,像索命一般。

        那一夜,向奶奶最后一次听见声音。

        向南以为她老了,就爱这么躺着。对这世界爱搭不理。

        有一天,社区的人闻到臭味,从地下室里找到向奶奶的尸体联系民政局处理了。有人从那些破烂里找到一枚金戒指,告诉向南,这是唯一的遗物。

        他接过来,点点头。心里想,戒指啊,你怎么可以和我一样,连野狗都不如。野狗还能碰见野猫。虽然语言不通,也懂得分享流浪的心情,看的懂流浪的眼神。

        时针在钟表盘里来回打转,已经第二个一百天了。他开始了奶奶的生活,一个人吃饭,捡垃圾。然后擦亮金戒指,像打扮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是戒指没有回应任何消息。

      咚咚咚,是谁拼命在敲打着地下室的门,差点就破了。

        向南迷糊中醒来,开了门,一道白影猛扑了过来。白影又拼命地咬着向南,像吸血一般。向南疼的嗷嗷直叫,白影不咬了。却时而大声时而呜呜,像冤死诉冤的女鬼。

        白影哭的时候,他听出来了,这是小蝶。

        他想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可是说不出来,就咿咿呀呀。

      小蝶不理他,还是变换着哭的腔调。

      他不问了,紧紧搂着她,直到这场暴风骤雨停歇。

        她开口说,她曾经以为爱情如诗,可是为什么却是野兽。她长久相处的男生竟是一个流氓。今天毕业,她被约去吃饭看电影,她穿上了洁白的连衣裙,出门前对着镜子看了好久,尽情欣赏自己的脸蛋儿。

        两人吃饭的时候聊得欢天喜地,甚至相见恨晚,仿佛掉进了蜜罐子里。

      他给她灌了几杯白酒。

      看电影的时候,刚开场十分钟,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她一开始紧张,也享受着。当他快到禁区的时候,她觉得现在还不想接受这些,伸出手想去阻止。那男生的手却像铁爪硬生生掰开了她纤弱的手,她感觉被用刑了一样,有些生疼。

        她借口说刚才喝多了,想要上厕所,挣脱着跑了出来。他紧紧跟着,像甩不掉的影子。

        他知道猎物要逃跑,猛追上去,推到墙角,像狮子撕咬小鹿一般。黑暗中,小蝶洁白的上衣像被撕碎的白纸,嘶啦的声音刺破了夜的宁静,她的喊叫被漫天的黑吸入进去,没有回响。

          她想起了曾经,年少时,有个人守护着自己。她也期待现在有个人不用骑白马,手持一把宝剑劈了她曾经以为可以相信爱情的人。

        啊。

        趁他舌吻自己的时候,小蝶用力咬了他的舌头,狠狠给了他一脚,那男生发出一声惨叫。

        小蝶不敢回头,就拼命拼命跑,想跑出这黑夜,跑到有天使守护的地方。

        黑暗中,有仙人指路一般。她神不知鬼不觉跑到向南这里。她想把天堂与地狱的经历告诉他,可是舌头像冷却的铁片。她说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开始讨厌白色,讨厌爱情,讨厌人生,讨厌信仰,讨厌活着。

        她白皙的肤色开始慢慢变黑,腐化……

        可是在这里,黑暗的地下室,周围都是垃圾,散发着臭味,连这个屋子的主人也发着臭味,像腌过的大蒜一般。可就在这里,她哭过之后,觉得自己很安全。她不知道这是信任,是依赖,还是爱情。

致18: 蝶向南

        黑夜中,小蝶奔跑后冷却的身体开始有了温度,或者是他的体温传给了自己。她的皮肤开始恢复了白色。

        温暖盖住了屋里的味道,或者说,她习惯并且依赖上了这种香味,成了她呼吸不可缺少的味道。这里的垃圾似乎可爱起来,成了温馨的点缀。

      她陶醉中,唇递了过去。

      他僵硬地含着。

        她带着血的舌尖伸过去,缠住向南剩下的舌根。血与口水的融合,齿间生硬的碰撞,像有节奏的旋律。

      黑暗中,他解开了小蝶已破损的白色遮羞布。小蝶也变成了美女蛇,捆绑住眼下这个男人,仿佛生生世世都这么纠缠不休。

      血色染红了白裙,像旭日冲破层层白云,又染红了半边天。

      风识趣地安静了,黑夜搂着大地睡着了。向南和小蝶一场厮杀后,像这世上最后的一对恋人,知道明天醒后的结果,依然安详,睡得踏实。

      咚咚咚……连忙的急切声敲打着已经脆弱的门。小蝶晚上没有回家,父母找学校找同学,都没有消息。只好来向南这里找找。

      小蝶匆忙躲进衣柜。

      向南开了门,身上的汗味夹杂着垃圾味,冲向了小蝶父母。他们让向南出来说话。

      向南出来了,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他们,只是摇头示意不知道,让他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他们走后,小蝶说,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

        她没有说完就要走。向南指着门口一辆自行车,小蝶笑了。

      开始起风了。

        向南拼命蹬着车子,满头大汗。他越蹬越快,感觉两个人和车子都要滑翔起来了。

      像极了一只有两个心脏的蝴蝶,两颗心跳跃的节奏一样。一个人是一只翅膀,在空中扇动者。像极了刚才呼吸的频率,一直在加快。

        终于,向南和车子都快要散架的时候到了。幸运的是,小蝶的父母还没回来。她心疼的给向南擦了额头的汗,就赶紧回家了。她用家里的座机给父母打电话,说自己玩回来了,让他们放心。赶紧洗澡,并把那面旭日东升图般的连衣裙收起来,准备第二天偷偷扔掉。

      向南推着车子回去了。

      一路走,一路傻笑。

      他觉得太不真实了,小蝶这只鲜花插在自己这坨牛粪上。像天方夜谭,他一边回味着,一边回头看地方自己的影子。还好,这一切不是做梦。

      小蝶父母回来了,悬着的心也算放下来,让她以后八点前必须回家了。女孩子只身在外不安全。

        向南失眠了好几天,他想到他娶小蝶的场景,一定是喝交杯酒,拜天地拜高堂的。可是小蝶的父母,他皱眉了。

        后来他想去找小蝶,想把奶奶留下的金戒指送给小蝶,这可是他一辈子唯一值钱的宝贝了。

        可被她的父母拦着,说小蝶要考研了,以后要去国外了,后来干脆就不见他了。

        他不信,就一直在远处望着。

        他看不见小蝶,因为她家里有了小车,每天都是坐在车里,他只是看到小蝶被一个黑子的铁笼罩着。

        他每天守着,似乎看到小蝶的眼神,也穿破铁甲在看自己。

        无数个夜里,他总是笑着,就给笑醒了。

        思念是一种病。他不想再去捡破烂了,他听说有人去南城挖到金矿,可以赚到很多钱。 他不需要很多,有一座房,有一辆车就可以。

      见不到小蝶的一个月里,向南四处打听。因为他说不清,别人就笑他,甚至跟他开玩笑,他都傻呵呵信以为真。虽然扑空了,他也笑着,下一次一定可以找到。

      终于,有人看他这么执着,就告诉他了。不过也说了。他这身板在那里熬不了多久,也干不了重活。他傻傻地笑着,点了点头,决定还是要去找,为了能娶到梦里的小蝶。

      于是,天微亮,他来向小蝶告别。

      那砸玻璃的石块上,向南用绳绑着那枚金戒指。让小蝶等他回来。

      他吻了小蝶。她笑了。

      可是这一别,竟是小蝶最后一次看向南的背影。

        他骑着车子拼命踩着踏板,像极了那次飞在空中的蝶,要飞向巢穴一般。

      他飞快的止不住,像脱线的风筝,像自由的蝶。

    哐。

      一辆醉酒的私家车,左摇右晃中,将向南送上了半空中。

      这次,车子真的散架了,零件叮铃铃,哐当当碰撞。像调音师在调试走音的钢琴一般。

      向南就这么走了,没有人来认领。像非洲大森林中去世的小蚂蚁,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后来公安局和民政局一起处理了。

      三个月后,小蝶才知道这个消息。

      她望着窗外,一阵风吹来,扑在脸上。像极了我爱你,嫁给我吧。可是向南活着也说不出来。

      她轻轻抚摸着肚子,笑了。

      她知道向南没有死,只是在自己的身体里重新生根,发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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