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而别
她跳楼死了。
林昭接起周栩的电话时,咖啡洒在桌面上报纸上讣告上,暗色的印迹越来越大,周棉的名字在里面格外狰狞。这是时隔两年林昭第一次听到周棉的名字,内容却也在意料之中。只是衬衫上的咖啡渍估计是很难洗掉了。
今年的夏天还真的是格外的闷热啊。林昭看着窗外,想着或许今天应该请个假。
周栩自认为自己和周棉没有太多的交际,如果说是朋友似乎林昭更能算得上是周棉的交际圈中的一份子,自己对于周棉不过是“啊我知道这个人“,只是双方的名字听起来很像是兄妹,倒是产生了很多误会。第一次见到周棉是在快餐店,自己是兼职服务员,她则是自己服务的对象。其实那天并不是自己的班,可是同事许荟安临时有事,想来谁也不会拒绝美女的请求,周栩答应了下来。
和其他来快餐店这个年龄的女生一样,她的身边也有那么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或散着头发或梳着复杂的辫子,桌面上摊着书嘴里面讨论着和书上无关的内容,无非是一些八卦内容。按照往常,过一会儿她们会招呼周栩过去点餐,然后上菜,最后以周栩一句礼貌用语“祝您用餐愉快“结束,对于周栩来说她们就会成为某天下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顾客而周棉,嬉闹女生中的一员。
然而那天并不是“往常“。
周栩挂了电话时候在想,如果那天自己有意询问许荟安请假的理由哪怕是开玩笑的追问,是不是也会抓住让许荟安改变主意的一点点可能。哪怕这个可能一点都没有。
任何人眼中的周棉都绝对不可能是灵堂黑白照上的样子,但凡对她有点熟悉的人都会这么想。当然这只是许荟安自己的想法。柳叶眉鹅蛋脸高鼻梁,眉眼之间处处透着乖巧和善良,即使是在这么凝重的场合,一恍惚间还是觉得女孩嘴角噙着可人舒心的笑意。
“这张照片很像她,你觉得呢?”许荟安沉默不语。“她很懂事的,你也这么觉得吧。好好的小姑娘何必选择……”耳边的哽咽声让许荟安心烦意乱,脖子上的领带松松垮垮。老人家独有的哀愁让许荟安突然觉得周棉那边应该格外清静。“她是一个好女孩,善良懂事体贴,无论作为子女还是朋友还是同学,她都是先考虑别人的事情……在场的各位想必都知道她平时的为人……我们不知道上苍决定夺走她的生命的理由但是我们希望她能在天堂被善待……愿主亲吻她的额头洗刷她的过错……”傍晚稀疏的光线避开老人家饱经沧桑的脸,干枯的双手放佛受重过多的枝干随时都有可能承受不了手中薄薄的几张纸片。许荟安不知道这个老人是谁,或许是周棉家里某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可能是抚养周棉长大的爷爷奶奶或者是外公外婆,听周棉提起她自己似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想到这里许荟安笑出了声。完全没被压抑破土而出的清脆的笑声在被刻意压抑的灵堂里爆炸开来,始作俑者施施然站起来抖抖裙子从灵堂大门离开。
推开门那一刹那,强烈的白光逼退灵堂里的沉闷,营造起来的肃穆气氛在这一刻轰然倒塌。许荟安看到周棉站在门口,白衬衫牛仔裤,肆意的短发,巧笑倩兮。
周棉,你是不是也觉得里面那个人说得很可笑?
许荟安带上门,蹲在墙根,泣不成声。
同样在葬礼上违反游戏规则的是林昭。与许荟安公然嗤之以鼻相比,他显然表现得低调的多。只是安静地带上耳机乖巧等待仪式结束。像一个不喜欢上课却也不吵闹只是安静地挑战老师底线的孩子。可是显然周围的“老师“并不是省油的灯,在许荟安坦然离席之后他也被赶出灵堂,因为聒噪的摇滚不小心打断周围人的悲痛。这真是无趣的人。如果周棉在的话,应该会很高兴他的”不小心"。也是在这天,他遇到蹲墙根哭花脸的许荟安。
很奇怪,两个人明明很多时候的交际圈都是重合的,可是在此之前两个人却从未见过彼此。最后见面的时候却是重复的部分已经消失的时候。
“你是周棉的朋友?”林昭的脸在烟雾后面看不清表情。"不,只是比较熟悉。”对面这个女孩似乎不要太想和周棉扯上太多关系,既然如此,那这个时候她又在哭泣什么呢?"你是她的朋友吗。”许荟安抬起头,撇了一眼林昭。这是一个用肯定语气的疑问句。林昭沉默一会儿,火星接近手指。"小心手指。要不要去喝一杯?许荟安。”或许是对这种自我介绍的方式感到稀奇,林昭欣然接受跟在这个自称许荟安的女子后面。
这是和周棉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零碎的短发,细瘦但是高挑的线条,和周棉表现出来的乖巧顺从的气质相比,这个女生身上更多的是略带棱角的随性,以至于很久以后林昭一直觉得当时对许荟安所说的话里如果多了一个字,她都有可能拒绝与自己的交谈。
还真的和周棉一点也不像。可偏偏一慌神觉得在前面带路的那个人就是周棉
葬礼结束的时候,李念祺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选择坐在周棉父母身边,企图用无声的举动安慰亲似父母的叔叔阿姨。两位老人在亲友的慰问中把自己的头垂得越来越低,终于颤巍巍拿起枯燥的双手掩面而泣。李念祺从未像这一刻厌恶周棉,觉得那张甜美笑容的遗像上布满了虚伪和狡猾,她是一个因为玩弄别人情感而遭人唾弃的罪犯而不是昔日环着他的手侃侃而谈的妹妹。“叔叔阿姨,你们要不要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就好。”李念祺攥紧原本放在腿上的双手,企图强制压下自己对于这个不知感恩混账妹妹的厌恶,努力控制自己的声线,冷静地表示自己的担当。“念祺。我们对棉棉不好吗?”周棉父亲干涸的眼睛无力的挂在满是褶皱的脸上,看着周棉的遗像,鬓角克制不住的颤抖,“我们,真的很爱她啊……”周棉母亲安静地听着丈夫苍白无力的询问,凌乱的卷发破败不堪,嘴角不停地颤动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灵堂里面除了周棉父母以及李念祺之外,再无其他人,空洞无力的质疑让李念祺喘不上气.。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周棉要决绝离开却要让他来承担剩下的窒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