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个素描来扶贫

今天的公司里显得有些冷清，主要是因为技术部那边比较安静。平时赵董和孙海涛这个副总兼总监在的时候，这帮技术人员总显得亚历山大，一天中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在探讨开发的事情，技术部也就总显得吵吵闹闹地。昨天程诺猜到尚建州可能陷入了传销组织，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终归关系着后者的人身安全，两位大佬不得不亲自去解决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昨天报警之后有没有什么结果，有没有跟尚建州的家里联系上。不过上班好久之后都不见他们过来，于是公司里的人便下意识地散漫起来，好在还有着其他部门几个中层领导压阵，公司里倒不至于像菜市场一样乱糟糟的。

程诺嘴角一翘，转过身跟旁边的杨雪琪轻声说道：“你看，就跟小时候上课似的，老师跟班长一不在，就都不守课堂纪律了。”

“嘻嘻……”杨雪琪听完程诺的话，细想一下也有些忍俊不禁，看了一眼他那标准的“华都摊”，撇嘴说道：“还说别人呢，你不也是一样？”

“我平时也这样好不好，咱表里如一，而且能干完活还在意姿势干嘛？”

“表里如一？有能耐你等赵董在的时候也这样！”

“呃……今天天气不错！”

程诺发现了，开玩笑挝人应该是所有人的天赋技能，而且还是被动的瞬发技能，只要关系熟了谁都能顺手拈来。这杨雪琪刚认识不久，就因为两人“亦师亦友”的交流过密，导致现在也偶尔会怼自己两句了。

不过，也有自来熟的，而且是很过分的那种。

程诺向左一扭头，掠过付丽看向更左边的王梦妍，这位更是放得开，正在那儿专心致志地化妆呢！话说好像从刚来的时候就在描来画去的吧，怎么到现在还没完事，难道说在练习“业务”？

根据与她的几次“交流”来看，绝对有这个可能，而且估计尚建州就是这样被斩落马下的……

程诺正在心中八卦着王梦妍和尚建州的“情史”，没想到后者竟然似有所感地突然扭过头，程诺像做了亏心事被抓到一样连忙转过来，余光中隐约能看到她冲自己笑了一下，程诺忙装作若无其事地在键盘上敲着。

这时候刘红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去会议室。程诺恨不得早点逃离王梦妍的“射程”，于是连忙起身跟了过去。到了会议室刘红也没坐下，直接开口跟他说道：“小诺，你出个差呗！”

“出差？干什么去？”

“你上个月设计的那个H5页面，还记得不？”

程诺回忆了一下问道：“给一个老外做的那个？”

“对，那边说要用你这个方案，已经着手开始弄了，不过交互方面还需要你给他们说说。”

程诺满头黑线地说：“拜托，就这用得着我跑一趟吗？再说了，我那个不纯是凑数的吗，怎么还给选中了呢！”

“我哪儿知道甲方什么想法，你就说去不去吧？”

“不去，累！”

“那你就给他们写个说明文档，越详细越好那种，而且后期还可能要随时……”

“别说了，我去我去！”程诺一听刘红的“威胁”，赶紧连声答应了下来，接着很关心地问道：“车马粮草报销不？”

刘红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白了他一眼说道：“开发票！”说完她就向外面走去，刚要开门却回过头来说：“对了，付丽跟你一起去！”

“嗯？她干嘛去？”

“要是老外提问，你那十九分的英语能用上？”

“得，我还有御用翻译了！”程诺一摊手，然后无奈地说道：“话说你能不拿我的十九分说事儿了吗？”

“切，谁让你拿我大龄剩女说事来着！唔……也说不了多久了，等……”刘红嘟哝着出了会议室。程诺见事已至此，只好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出去，准备了一些可能用得上的文件放在优盘里，带付丽一起离开了公司。

程诺对那些大公司的行事风格很搞不懂，比如为什么要找暖阳这个小公司来为他们设计H5页面，再比如为什么要选自己那个粗制滥造的脑洞大作，还比如又为什么明明上午没时间却非要让十一点之前必须到。

程诺和付丽二人到了这里时，其实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几分钟，本以为能顺利跟这边的人扯个淡就直接回去，没想到却让他们一直等到了十二点，而前台那个漂亮的妹子就一句车轱辘话：“非常抱歉，总监临时有事，还请您稍等一下！”

尽管她很漂亮，程诺也难有好脸色，不过他也没办法，只好坐在一旁生闷气。付丽倒是不在意，反正她是翻译和副手，乐得清闲，不过她貌似有什么心事一般一直默默无语，连手机都不玩儿。

前台的妹子的职业素养很好，被程诺一次次去催也没有生气，不过他却是惹怒了另一个妹子。当程诺再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之后，耳边传来方灵珊愤怒的声音：“程诺你不要乱动了好不好！让我睡会觉！”

程诺被她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自己走来走去却是苦了包里的方灵珊，只不过他也是没办法：自己出来了总不能把她留在公司吧，自己去前台的更不能把包放在椅子上吧？丢了包事小，丢了人就麻烦了！

嗯，不丢人只丢包也不行，里面还有钱包呢！

程诺看了看旁边的付丽正在发呆，没有注意到自己，便走到角落对着耳机轻声说道：“我也不想啊，这破公司事儿太多，一个多小时了也没人管！”

“你就多余来，干嘛不写文档啊？”

“你可饶了我吧，来这儿是一次性的，写文档那就得一直伺候甲方那帮孙子，我可吃过这苦！”

“那也不能让我吃苦啊！你都把我摇饿了！”耳机里方灵珊抓狂地吼着，过了一会又说道：“付丽怎么也跟来了，其实她都不用来，到时候我给你当翻译不就行了，反正你戴着耳机别人也听不见。”

“那我怎么跟小红姐说？说我的英语从十九突破到一百一十九了？”

“一百一十九你也成不了翻译！”方灵珊毫不客气地打击着，接着又哀嚎似的说道：“程诺，我真饿了！”

“我也饿了……”程诺咂咂嘴看向周围，大厅中白领们三五成群地川流不息，显然是要结伴去吃饭了。他连忙逮住刚要离开的前台妹子问道：“你们下午几点上班？”

“我们两点上班，先生您可以一点半左右再过来等。”前台妹子露出职业性的微笑说道，不过看她侧着身的样子，明显也是急着出去吃饭了。

程诺放过了她，走到椅子旁拍了拍付丽的肩膀说道：“走了，咱们也吃饭去，下午再说！”

后者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十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跟程诺走出了大厅。出了楼门她又回头望了一眼，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说珊珊会不会换工作了？”

“啊……啊？你……你说什么？”程诺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是说，珊珊这么久没去公司，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上班了啊？”付丽解释道，然后又向后指了指说：“比如这里？”

“呵……呵……不会吧，小红姐不是说她停薪留职了吗？”

“唔……我就是有一种感觉……”

“那下午你多留意，说不定能看见她呢！”程诺若有所指地说着，耳边的方灵珊突然接了一句：“她看见我你也好不了！我就知道她没好心，这话她要是跟小红姐一说，我怎么解释！”

“不至于吧，她不就那么一说吗？再说你俩不是闺蜜嘛，不至于给你说坏话吧！”

“我跟她就是因为工作老在一起，怎么就成了闺蜜啦？”方灵珊的声音听起来情绪不高，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刚开始还是她老主动找我聊天呢！而且我总感觉她很有心计，好像别有用心似的。”

“会不会也是拉拉？”

“呕——那我宁愿她别有用心！”

“程诺！你先别动！”程诺正在悄悄跟方灵珊聊着天，走在前面的付丽突然转过头。程诺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你先别动，等一下啊……”

付丽说完之后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以他为中心转了一小圈，又跑了几步远远看了看，好半天才向他招手示意跟过去。程诺走到她身边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到底要干嘛啊？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哦，没什么没什么……”付丽很是不用心地敷衍道，又低下头默默地随程诺走着，心里却是不由得冒出了疑问：为什么在他身上也感觉到了呢？难道说不是珊珊？

程诺见她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带着她走上了天桥，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环视四周寻找着吃饭的地方。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一个餐馆，二人刚要过去，却突然发现前面围着一群人。

华夏人有着一个共同的习惯就是凑热闹，二人抑制不住好奇心也凑了上去。只见人群中间一个老太太和一个美女正在拉拉扯扯，一个木头箱子被踢到一边，地上则胡乱扔着一个马扎，一叠画纸和几根炭笔也散落在地。

程诺听了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老太太是在这里摆摊画素描赚钱的，标价十块钱一张，虽然她的价格便宜，但是在这个快节奏的都市里却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张。那个美女不知道是图便宜还是存善心想周济这个老太太，上前说要画一张，而且如果画的好还可以多给十块钱。

这本来是挺好的一个事儿，却没想到这个老太太学艺不精，画出来画像居然丑到了天际，美女自然不愿意，站起来就要走，谁知老太太却是不乐意了，拉着美女不放非要她给钱，于是两人就这样拉扯起来。

两人越闹越凶，人群也随之散开了一些，付丽原本跟程诺一起挤到了圈里，此时怕被殃及池鱼连忙逃到了外边。程诺也闪到了一旁，没想到差点踩到那张“美女”画像，他低头看了看，又偷偷看了美女一眼，不禁乐了出来。这老太太也不知道真不会画还是故意画丑的，虽然画中的那张脸让人不忍直视，但却是能看出来与那美女有几分相像——当然，不会超过四分。看来她大概是只抓住了一些特点，细节方面却处理得太差了。

程诺对绘画不算在行，他能看出来的周围的人自然也大都能看出来，所以众人也没有为老太太说话，只是连连对美女好言相劝。最后那个美女应该是不耐烦了，无奈地气吼吼地说道：“得得得，算我倒霉，这十块钱就当扶贫了！”

美女说完，用手机向木箱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付了十块钱便转身走了。

没想到这老太太画画不行，收款却是跟得上时代，连二维码都准备好了。

“你不画一张？”看完了热闹，程诺刚要招呼付丽一起走，耳边却是响起来方灵珊的声音。

“我画它干嘛？我平时连照片都不拍，而且她画得那么丑……”

“反正你也不帅，就算画的丑还能丑到哪儿去？再说这老太太也挺可怜的，你就当也来扶个贫呗！”

“不用扶，你现在已经够贫的了！”

程诺虽然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老太太破烂的衣服。虽然现在是夏天不会冻着，但是那脏兮兮的破衣服早已不成样子，当渔网都够呛了。他自小在孤儿院长大，虽然平时不爱管闲事，但是对这种穷苦人却是狠不下心，想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心里说道：算了，就像灵珊说的，去“扶个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