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故事二

        在许多人的体验世界中，梦境和现实往往紧密相连。许久以来我所忧虑的两个问题一是在梦境中永远无法走出来，二是现实的某一刻在过往的梦境中似曾相识。乍一看，这两种忧虑根本不是一回事，但是细想之下，这两种忧虑的本质都是对梦境和现实无法分离清楚的恐惧。现实中，特别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永远有具体的人和事情在缠绕着，这种源于个体梦境与内心的恐惧便不那么可惧。但是在梦境中是永远没有阳光的，事情和人都单纯清澈得可怕，这时候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便自然爆发，将醒未醒的时刻，我们的恐惧便会达到顶点。

九年前，我在一所村小学校教书，学校地处偏僻，东南两面环水，西面是一片坟林，只有北面是学校的大门。因为离家较远，学校便给我提供了一件放破旧图书的教室做宿舍。每天下午早早放了学，整个学校就剩下我一个人。那时自己和学校都没有电脑，更没有网络，改改作业，读读书，自己做点简单的晚饭，早早休息。刚在学校住的头几天晚上，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白天一个人的时候似乎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随着我，但是总又说不出来的样子。我一度以为是我自己对新环境的不适应，也就没怎么多想，心想过几天就好了，可是奇怪的事情接踵而至。先是我放置好好的东西好像被谁悄悄挪动了位置，只是很短的距离，我起先认为是哪个被我批评对我不满的学生在恶作剧，但是后来愈演愈烈，我明明放置好的东西只是转身的功夫就不在那个地方了。我开始慢慢感到恐惧。到了后来，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长时间的梦，梦中我总感觉到十分压抑，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搁置在胸口，不能呼吸，想走却总是迈不开腿，醒来却是大汗淋漓。这天晚上，因为有学生当天写的作文，等我晚上吃完饭，把班里学生的作文改完之后，已经是快到午夜了。第二天是周五，周五晚上我一般不在学校住，回家住，所以想着赶紧把作业都改完。改完作文，我简单洗脸洗脚上床休息。我又和往常一样进入了梦境。梦中，我一个人在大路上闲逛，梦境里好像并没有天空，但是路两旁有树。我在对自己身处的环境感到异常陌生。走着走着忽然从路两旁的树林里跑出许多身穿红色棉袄的光头男子，他们的脑袋仿佛鸡蛋一样呈现出椭圆形，脑袋并非长在脖子上而仿佛是用橡皮筋缠上的，他们一奔跑起来，鸡蛋一样的椭圆脑袋便随着他们奔跑的节奏拼命晃动，似乎随时便会落下。我大为惊恐，往常在梦境中胸口被巨石压抑牵绊的感觉没有了，我飞快地跑起来，就在那群人快要追上我的时候，我忽然跑到了一个异常安静、被巨大树木遮盖的院子里。环顾四周，大门洞开，空无一人。这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细眼细眉的女子，身穿旗袍，惨白的腿，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正在对谁微笑着，露出细密如锯齿的牙，嘴角的红色液体随之落下。我大叫一声，猛然醒来。抬头一看房梁正中，正有一条惨白的腿慢慢落下，接着是旗袍的下摆，红色的高跟鞋，细眉细眼的脸，咧开的空洞嘴唇正朝我微笑。彼时我也不能分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我用尽所有力气，抓起衣服飞奔出门。我连夜骑自行车回到了家，从此没有再在学校住过。过了一年，我托关系到了一个新的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