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刺客（6）
我们都有自己的故事，也有酒，故事已旧酒已陈，只是已没有了那些听故事的人。
——吾不为丶
一
逍遥先生。
熊在心中默念，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师父的称呼。
白衣男子似也认得那个怪人，笑道：“我杀人的功夫虽列为杀手排行榜第十，逃命的功夫却要好的多了。”
黑影也笑道：“我实在佩服你，你虽然排在第十，剑法却早已凌驾在任何刺客之上，恐怕暗河组织的第一刺客紫风也要甘拜下风。”
白衣男子眉头一皱，叹道：“紫风的心已死，暗河老大早已不用他了。”
黑影道：“他的心已死，剑却未死，暗河老大怎会轻易的放弃他？”
白衣男子问道：“紫风出手了？”
黑影点头道：“是的，五年来，紫风一共出手三次，他的出手依旧迅捷狠毒，即使是崆峒派的新任掌门，难逃毒手。”
白衣男子叹道：“我已离开太久了。”
黑影道：“你能回来就好，大漠的生活一定十分艰苦，嘿嘿，不过想不到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年轻。”
白衣男子笑道：“有一种人是不会老的。”
黑影道：“只可惜我不是这种人。”
白衣男子苦笑道：“这也是你的福气，其他人是不是都已到了？”
黑影道：“是的，我们都已准备好。”
白衣男子肃然道：“再等一等，这件事计划了这么久，一定不能着急。”
能够学会忍耐与等待的人，一定不会失败。
熊低着头，脑中却已是一团乱麻。
这黑影是谁？
其他人又是谁？
是什么事不能着急？
熊一直在听，他忽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一个漩涡，一个让他必须用生命去对待的江湖浪潮。
熊的预感一向不错。
他心中感到一丝不安，更多的却是兴奋，仿佛血液都已燃烧的沸腾。
熊抬起头，目光与黑影的眼睛相撞，忽然感受到一丝寒意，炽热的心一下子冷下来。
“熊，走吧。”
白衣男子柔和的声音传来，扫除了那些寒意。
黑影盯着熊，嘿嘿一笑，喃喃道：“熊，嘿嘿，十年前，你还在赎罪么，逍遥先生？”
那个怪人的声音轻的没有一个人听到，他将灯芯挑亮一些，退回到洞中，提着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进黑暗。
“熊，你是不是觉得那人很怪？”白衣男子回过头，轻轻道。
熊不能说话，只是点点头。
白衣男子对此很满意，他解释道：“无论什么人见到他，都会这样想的，可是你若是了解他的过去，你就一定可以理解了，他不但不是怪人，而且应该受到我们的尊敬，他放弃们的尊敬，他放弃了自己的样子，却甘愿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影子，他的名字就叫影子。”
影子，是的，一个影子又怎会有影子呢？
熊不了解那个怪人的过去，却已忽然对那个提着灯的影子有了一些理解。
熊用手拉拉背后的剑带，嘴角不由一弯，他已明白师父话中的意思。
每一个人都远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忽然间，他脑海中再次闪过石屋内那个中年壮汉的身影。
熊回忆起那双有力的拳头，以及中年壮汉嘿嘿一笑说再见的情景。
那个本该同是奴隶的中年壮汉自然也不简单。
二
山洞曲折，一路十八弯。
熊已不知走过几次弯，山洞内部布满机关，他走出每一步都必须多加小心。
影子提着灯笼晃了一下，提醒道：“前面是第五排箭阵，请小心一点，嘿嘿，我差点忘记这洞内的机关本就是逍遥先生你参与设计的。”
白衣男子叹道：“我早已不记得了。”
影子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熊不敢大意，紧紧跟着白衣男子，保持与师父的步伐一致。
山洞内，空气潮湿，岩壁上不时的有水珠凝结滴落下来，落在洞低的石板上，在石板上打出一个个凹槽。
熊迎着灯，注意到石板上一排排整齐的凹槽，凹槽深处埋藏无数支毒蛇般的箭簇，随时准备吐信而出。
第五排箭阵。
将山洞建成这般样子，并不容易。
山洞幽幽，却总有走完的时候。
走出山洞，前方豁然开朗，一片光明，熊不由惊住。
熊想不到，山洞尽头，竟似是桃花源一般，别有乾坤。
几座巍峨山峰高耸入云，围成一处独特的山谷风光，山谷内百花齐放，群鸟低鸣，灌木丛外，出现一条宽阔的河流。
远处云烟流过，绰约伫立了一座五彩阁楼。
熊已看的痴了。
咕。
咕。
忽然，影子黑袍一展，仰天长啸，发出一长一短咕咕的叫声，尖锐异常。
啸声名鹊起，在山谷内回荡，一只鹊儿惊飞。
“再见。”
影子提着灯，慢慢走进山洞，消失在漆黑的洞中。
白衣男子望向渐闭的石门，神色一缓，微微弓身，抱拳施礼应道：
“再见。”
熊见此，也是低低的弯下腰去。
再见的意思有许多种，这次自然应该是下次再见的意思。
熊问道：“我们去哪？”
话毕就见河道不远处，一个人行船划浆，载歌而来。
白衣男子淡淡笑道：“我们去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熊问道：“为什么？”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望向行驶过来的小船，说道：“因为我们是剑客，也是杀手，我们就是一棵浮萍草，江湖凶险，我们的身份注定我们的脆弱，我们要想活下去，就不得不学会面对太阳，就不得不学会有勇气刺出那一剑。”
“刺向哪？”
“刺向太阳。”
船已至，船夫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笑呵呵的脸，平平淡淡，普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船夫问道：“两位先生从哪里来？”
白衣男子淡淡道：“从天涯处来。”
船夫又问：“两位先生到哪里去？”
白衣男子又道：“到山流处去。”
船夫呵呵一笑：“山流欢迎你们。”
熊已看出，山流不只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船夫是山流中人，自然应当也是参与那件事的人。
“请上船。”
船夫这样说道，摆浆划开水浪，将船驱离岸边。
熊站在船头，站在白衣男子身后，抬起头望向身后渐行渐远的水光。
熊凝起眉，暗道：“我可以，一剑刺向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