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王(1)
过去的,终于还是过去了。转眼,终于留在了原地。从何时开始?模糊了年月,把青春的脸,时间的歌,遗忘在发烧的喉,痉挛的胃,突然顶上来又咽回去。
她说人生很长,事情本可以慢慢做。她又说人生太短,什么都没做呢,仿佛就到了头。话都被她说尽了,可到底想说什么?她甩一甩头:“话就是用来说的嘛。至于说什么,不必在意。”她朝着她的人生走,飘过来几根黑色蜷曲的毛。该死的瘸子!
她叫惜夕,她说人会照自己的名字去活,所以叫好帅好美的会格外关注自己的外表,叫好学好拼的格外勤奋。我问她,那叫好色呢?她说:“这是例外,因为你看不出来。”我说:“那自然,这个你比我懂,看起来你也是个例外。”惜夕弯弯她粉红弹润的唇,露出一口结实的黑。可爱的鸡。
她是老鸡,我是雏儿。每次叫她老鸡,她总要捎带个巴。她说没有巴的鸡不是完整的鸡,没有鸡的巴是个蛋。边说边捏着鼻子一个劲在我眼前摇晃,她的身后就是绝色会所的玻璃大门。我扯扯上衣的下摆,把内裤往肚脐眼拉,跟在潇洒趔趄的惜夕身后,走进幽深明亮的大厅。
大厅的灯明晃晃的,发出黄色混杂着绿色的光。仿佛不满足于一味的黄,还要带一点生机。女人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咔哒作响,坚定又固执,我相信,只要条件允许,她们会一直这么踩下去,直到把大理石踩出大窟窿。三十五岁以上的老女人们涂着口红,撅着大屁股,手扶旋梯扶手陆续上楼了,大堂经理胖手一挥,我们按照高矮胖瘦排成两排,咔哒咔哒,像行军似的踱到胖子身前,他突然僵硬地向右一转身,我们跟着向左转身,胖子翘着巨臀挪到前面,慢慢往里头的房间走。我冲后排的惜夕挤了个眉,她拿着补妆镜,用右眼瞪着我。惜夕说她讨厌每天来这一套。“我已经干了三年了,还把我当小孩,他妈的!”突然她话锋一转,“但是你这个雏儿还是得多学习。”我抓一把她黑色T恤里的胸,差点滑掉,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大学护理专业你晓得不,这些都是小意思。”她说:“行!你最行!你这么牛逼怎么干起这个来了?”
恍惚间觉得眉心阵痛,惜夕什么时候放下的镜子?两只眼睛直勾勾透过我的身后,左耳有巨大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我慌忙转头,胖子在叫:“干吗呐!”突然的寂静带来一阵阵耳鸣,再过一个小时,晚上八点,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