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信(二)
读到《白氏长庆集》当中一句,“音信日已疏,恩分日已轻。穷通尚如此,何况死与生。”腊梅的时节还未到,只剩芳草凄然了。
今天以前,我从未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列车停靠,很多扇车门打开,人群像蚂蚁从洞穴中涌出一样。而我,或者是你,都只不过是这汹涌人流中的一个。我们感到饥饿,享受饕餮之食,我们昏昏欲睡,不得不被日夜更替支配。我和你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可能躺在同一个梦境里。然而这个时候有人醒过来,他们透过爱情看见自己。从情人的眼睛里变得柔软,热烈,或者孤独,残忍。
从前我一直疑惑,是什么让你从人群中一眼把我辨认出来?是声音,气味,还是傲慢的姿态和矫揉的神气?或许这些都不是。我开始相信灵魂对一个人的外在形态有怎样的影响。你举起手,转过身,你的眼睛流露出忧郁,多情的神态,你低下头,看路旁娇羞的玫瑰花。灵魂的气味便在这一举手一投足间散发出来了。
我们曾经靠这个彼此相认。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使我称心如意的人,那这个人便是你。刚开始我十分讶异,因为我们是如此的不同。在谈论对某一事物的看法时,你永远站在理智的旁观者的角度,考虑周全,善解人意,你总能说出一些我从来不曾想到的观点。这使我对你充满了新鲜感。而我呢,我是知道自己的,即使难以改正。很多时候,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身体里住着一只情绪的小怪兽。时而同情心泛滥,时而愤世嫉俗,时而剑拔弩张,时而忧郁多情。就好比《天使爱美丽》中的玻璃人,那个老画家,躲在自己的家里几十年如一日地想着画布上的表情。房间中所有的东西都被裹上了柔软的羊毛外壳,他是易碎的,唯有拒绝社会的传染才能保护自己。
而你不一样,你精通时事人情,却一点也不世故,仍然保持最纯粹的小孩的心。你对生活习以为常,却天性浪漫。这几年我满世界的跑,可不管去哪儿,都会提前一天收到来自你的天气提醒。你好像牢固地长在了大地上,但一点儿都不被风尘浸染。我一度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