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海誓锁铭寂
秋风萧瑟,风吹拂而过,带来阵阵凉意,落叶随风翻卷成堆。
潇雨宫内便是如此萧条景象,只见那枯败梧桐树的粗干悬着一个简易秋千,秋千上坐着一锦衣儒衫的青年,两名宫女侍立一旁,仔细看着青年,以防青年出事。
青年面容俊美儒雅,轮廓柔和, 肌肤白皙胜雪,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空洞无神,直勾勾看着前方,长发披散肩头,秋风吹来发丝扬起,宛如一副画。
这名青年便是而今大康朝开国皇帝单扬斐亲封的妙机侯——林铭寂。
相传林铭寂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得岐黄之术,神机妙算助大康帝打下大半江山,而今怎会成了这副模样被软禁在这深宫中?
忽然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坚实用力的双手自后面环抱住林铭寂的双肩,柔声唤道:“铭寂。”
林铭寂抬头看着他,无神的双眼里映出一张器宇轩昂,冷然肃穆的脸,以及那人眼底柔情。
单扬斐凝视着心爱的人,眼底深藏着一抹心疼。是他给林铭寂下药将人毒傻的,只有这样林铭寂才不会怪罪他不信守当年的海誓山盟。
他与林铭寂原是同门师兄弟,日夜相处间他对林铭寂暗生情愫,厚颜无耻地近身粘着林铭寂,终于让林铭寂动了心与自己在一处厮混。师父发现他们二人的感情责骂后,将他们赶下了山。
恰逢当今乱世,兴起了他的野心,妄图逐鹿天下。林铭寂乃是当世之才,他便对林铭寂发下海誓山盟:若你助我取得天下,我便立你为后,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这样的海誓山盟怎不让林铭寂动心,当下应承助单扬斐打下天下。
林铭寂助单扬斐打下大半江山,只差打下大原国就能取得整个天下。
大原国国主唯有一女,承诺单扬斐若娶了自己女儿为后便将整个大原国作为嫁妆陪嫁。
这天大的好处单扬斐怎能不动心?但他若娶了大原国国主之女,林铭寂定然不快,说不定会因此与他翻脸,甩袖走人。他心中认定林铭寂是此生挚爱,实在不想与林铭寂闹翻心下一计,寻来能残害精神却不会让人死亡的毒药,亲自下药将林铭寂变成了如今这副呆傻样。
单扬斐一手揽着林铭寂的双肩一手去握林铭寂的膝弯,轻轻将他横抱起来往寝殿内而去。
眼见他俩进殿,宫女对视一眼,深觉不便跟上就各做各的事去了。
寝殿内与外面萧条景象不同,殿内雅致奢华,轻纱曼舞,暖香充斥,髙床软枕看似非常舒适。
林铭寂被轻置床榻,凝视着心爱人的面容,双眼渐渐被欲望染成深色。
自从坐上这天下霸主的位置,他便每日忙于政务根本没什么机会享受鱼水之欢,更别提与林铭寂每夜亲热。且他的后宫仅只有一个皇后在,几乎每夜皇后都在他处理政务的殿宇守候,当真令他心烦,好在而今皇后如愿以偿怀上了,便不会缠着他了。他也能好好过来看看林铭寂了。
锦衣华服件件滑落于地上,深色龙袍层叠其上,室内暖香显得越发暧昧。
单扬斐看着林铭寂眼带痴迷,低头与他做个深吻,双手不安分地游走于林铭寂的身体各处,挑逗着已然痴傻的林铭寂,使他的身体情动,泛出诱人的色泽。
待前戏做足,方才将林铭寂翻个身,攫住他的腰身进入那私密幽处,快速冲撞起来。
即使是在这么汹涌的情事下林铭寂的双眼仍旧空洞无神,但他口中却能发出些许似是痛苦又似愉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刺激着身上人的欲望……
单扬斐亦喘着粗气,欲望真正得到疏解才满意,而身下人此时身上已无一块完好的肌肤,遍布紫红欲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林铭寂双颊布满泪痕,被单扬斐抱在怀中低声安慰:“好了,我这几日都不折腾你了。铭寂,铭寂,等皇后的孩子出生我便抱来让你抚养,这样孩子就成了我们两的。到时我除了原本大原国的那些个老顽固,废了皇后,为你寻回解药,再实现我们的海誓山盟,立你为后可好?”
他的声音在而今的林铭寂耳中似成了催眠曲,不一会儿林铭寂便沉沉睡去。
他见林铭寂睡下,亲了亲林铭寂的额头,嘴角上扬,闭上双眼随着林铭寂一起小憩一会儿。
冰雪稍融,春风化雨,带来无限生机。
潇雨殿内一株杏树又焕发生机,艳丽的杏花装点着宫宇,使宫中多了丝喜气。
林铭寂立于杏树下,愣怔着望着艳丽的花朵,眼中不再是空洞无神,已然恢复清明,眉头忽然间皱起来,思绪万千。
一手自衣领内取出一块悬挂于自己脖颈上的玉珏,这枚玉珏已由原来的通透晶莹的模样变成黑色了。他体内的毒正是被这块玉珏吸出来,因而他才能恢复清明。
玉珏乃是师父早年赠予他的,能吸收百毒。但玉珏吸收他体内的毒也不是只需一朝便能完成,唯有每日带着这枚玉珏才能凑效,而单扬斐自始至终都没敢碰他脖颈上悬挂的玉珏,故而他如今能恢复过来。
恢复清明的这一时刻,他便恼起挚爱的所作所为,心道:好你个单扬斐,竟对我下毒,绝对不能原谅!
林铭寂缓步行至秋千旁坐定,一边轻轻荡起秋千,一边问随侍宫女:“陛下可是取得大原国了?”
宫女闻言皆震惊,回话道:“回大人,是的。且还娶了大原国国主之女为后,而今皇长子已快诞生。”
“他的日子倒是过得滋润,儿子都快出来了。”林铭寂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开口,恨不能将骗了自己的单扬斐挫骨扬灰。
宫女们闻言战栗地后退两步,这样的林铭寂仿若鬼神,怎不让人害怕?
林铭寂将秋千荡得越发高,仿若飞入云端的感觉才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嘴角渐渐上扬轻笑出声。
半晌他才从秋千上下来,改为站在秋千上再荡漾起来,秋千越荡越高,甚至高过宫墙,能看见外面的风景。
宫女们见他越荡越高,劝道:“大人,莫要荡这么高,很危险的。”
“不需你们操心,我自有分寸。”林铭寂淡淡道,远远地他能看见一个大腹的年轻妇人领着一溜宫女缓步而行,真是好大阵仗,她便是皇后了吧!
林铭寂冷冷一笑,自秋千上飞身跃出潇雨殿,往皇后的方向奔去。
宫女们万万没想到林铭寂这么轻而易举溜出潇雨殿,因怕单扬斐怪罪,皆手忙脚乱起来,一人去禀告单扬斐一人去将林铭寂拉回来。
林铭寂移动的速度很快,几个跳跃,在宫檐上行走如履平地,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受了一惊,喝问:“你是何人?”
“在下林铭寂,妙机侯。见过皇后娘娘。”林铭寂客气道。
“妙机侯?!”皇后愣神片刻,忽然想起来,欣赏道:“可是陛下视如亲弟的妙机侯林铭寂?”
“单扬斐这么跟你说么?”林铭寂嗤笑,漫不经心地负手绕着皇后转了一圈自嘲道:“皇后娘娘果然国色天香,又能为陛下诞下子嗣,可惜我不能。也难怪陛下会对你如此重视。”
“你这话什么意思?”闻言,皇后有些不悦。
“没什么,只是想劳烦皇后娘娘带我去见陛下。不知道陛下是怎么跟文武百官解释我失踪的事的?”林铭寂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陛下同本宫说你不乐意受困朝堂,故而云游四海去了。”皇后皱眉解释道。
“是这样啊!可我从未离开过皇城呢!陛下也是心狠手辣,将我毒傻软禁于宫中。皇后娘娘,您说陛下是图什么?”林铭寂负手转身。
“怎会?”皇后忽然感觉后背一凉,心惊胆颤起来。自己嫁的人这般恶毒么?
“铭寂,你清醒了?”单扬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刺激得林铭寂一把将皇后抓在手中,抽出束发的簪子抵在皇后脖颈上,冷笑:“单扬斐,你骗得我好苦!我为你打下大半江山,你却毒傻我将我关着,反倒娶了这个女人!我问你,当初许诺给我的海誓山盟呢?被你吃了不成?口口声声说爱我,转身与这个女人有了孩子。我再也不信你了!你敢过来,我就让你的女人与孩子一起死!”
皇后一脸惊恐,眸带求助地盯着单扬斐。
单扬斐脸色苍白,劝道:“铭寂,你先别激动,听我解释。”
“我还要什么解释?我不要你的解释,我要你对我跪下道歉,我要是心情好了,就放过皇后离开。”林铭寂冷冷清清道。
单扬斐毫不犹豫对他跪下,一脸悲恸,慢慢膝行过去,口中不断道:“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在他跪下那一刻,在场众人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除了林铭寂认为单扬斐理所当然该跪下给自己道歉。
林铭寂原以为单扬斐会因自尊不甘愿向自己下跪,不想单扬斐根本不把自己的自尊放在眼中,卑微地向自己下跪了。自觉没意思,松开皇后:“女人还你,自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说罢,正要抽身离去却被不知何时膝行进前的单扬斐猛地扑倒,待他欲挣脱单扬斐的怀抱时,两手突然传来剧痛。
单扬斐竟生生将他的双手折断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啊!”
“铭寂,对不起,对不起。”单扬斐凝视着林铭寂心疼不已,眼泪也不自觉润湿眼眶,手上的动作却狠辣无比,折断了林铭寂的双手还不够,直起上半身,狠下心又将林铭寂双腿打断。
腿骨碎裂的声音令在场众人不寒而栗,再去看林铭寂,只见林铭寂的双手与双腿呈扭曲的弧度,而林铭寂扛不住疼痛已然昏迷过去。
单扬斐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脸上毫不掩病态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地府恶鬼般,只听他说道:“铭寂,我不许你离开。我知道你懂得很多,会运用岐黄之术逃跑,这下折断你的双手打断你的双腿你就跑不了了。我们回家,再过不久我们就成亲,到时我定给你办个盛世婚礼。”
皇后眼看着单扬斐抱着林铭寂离去,恐惧得浑身发抖,腹中一痛竟是要早产了。
宫人见她有异,手忙脚乱上前将她扶去待产。
单扬斐自知伤着林铭寂,片刻不离身的照顾林铭寂,他唤来老太医决定将林铭寂手骨与腿骨矫正回去,但矫正归矫正,他是不会让林铭寂有能力提笔与行走的。
那边皇后难产的消息传来,问他保大还是保小,他竟毫不犹豫选了保小,在他眼里皇后不过是孕育孩子的工具罢了,死了也就不会碍事了。
老太医看了看林铭寂的伤处,深觉严重,若要治好也不是难事。
“你只管将他的骨头矫正回去,不需要让他能抬手提笔与用脚走路。朕只要一个半废的人。”单扬斐冷着脸盯着老太医。
“……是,是。”老太医冷汗直冒,不敢违抗单扬斐的命令。
三天后,林铭寂望着眼前深色的帷幔,双眼被绝望充斥。他而今是个真的废人,不管做什么都需单扬斐协助才能做成。心中懊悔不已,自己怎会与这样性格极端的人相恋?
单扬斐议政回来,见他清醒,心中高兴:“你醒了,可想喝水?我给你倒。”
“单扬斐,我求你为我治好双手双腿吧!我保证不再离开你,我可以发血誓。”一缕清泪划过林铭寂双颊,他兀自悔道。
“……好,你的血誓内容由我定。”单扬斐思忖片刻才点头。
血誓乃一门邪术,一旦许下无可更改,若违此誓约,魂魄毕生不得救赎。
“我要你许诺,此生此世对我不离不弃,至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与我在一起。”单扬斐嘴角上扬。
“……好。”林铭寂别无选择,咬牙应下,当下咬破舌尖发下血誓:我林铭寂以血为媒,以心作缚,愿终身与单扬斐做伴,乃至永生永世,不管单扬斐往后轮回成什么人,愿追随做伴。
听他许诺完,单扬斐大笑,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而今皇后刚殁,你我不便成婚,一年后待你恢复我们便成婚,我亦不会负你,不负当日海誓山盟。”
一年后,单扬斐如愿以偿与林铭寂做了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朝中近一半大臣反对都被他镇压,此后再无人胆敢触及单扬斐的逆鳞。
三十年后,林铭寂大病,单扬斐匆匆传位于太子,而后与林铭寂双双消失。
山外青山景色美好,屋内却是一派悲凉。
林铭寂快逝世了。
他的容颜并未变化,依旧是那般风华正好,但那只是表象,内里却亏空不能补足,待他缓缓磕上双眼,单扬斐在他耳边轻声道:“铭寂,很快我便来陪你,你等我。”说罢,将林铭寂抱起走出户外至深山中。
一青年带着一队人马侍立一处陵墓入口,见单扬斐抱着人过来,蹙眉问道:“父皇,你当真不与儿臣回去么?”
“不了,你爹没我陪伴会寂寞的,我更怕他不等我,去找别人。”单扬斐在青年面前停顿,语重心长道:“你而今以可以独挡一面了,父皇很欣慰,一会儿父皇带你爹进入,你可要将陵墓入口好好封住,莫让人扰了我们的清静。”
青年皇帝泪眼婆娑,再看看林铭寂的面容,哭道:“爹,您走好。”
林铭寂待他视如己出,尽心教导他,好几次他惹怒单扬斐总是被林铭寂求情所救,他亦当林铭寂为亲父,见他离世怎不伤心难过。
单扬斐叹了口气,抱着林铭寂入陵墓,陵墓大门缓缓合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