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降临前抵达（十五）

在城市的边缘，土耳其人给埃格尔留下的最后纪念是一座土耳其浴室。一度残破不堪的遗址经过漫长的重建，现在与相邻的大主教花园一起作为城市公园对外开放。公园内的温泉也是匈牙利设计师马科维茨的作品。经过冒着热气的露天泳池，一条棕色的水管连接着公园外的小河。沿小河走不远就是埃格尔火车站。车站小而安静，月台下停着，开往布达佩斯的列车车厢里空荡荡的。火车站总是在上演悲欢离合，此刻却像演出结束后的剧场。

以前看过一部叫做《逃离赖奇克》的匈牙利电影，这个地方位于艾格尔以西27公里，驱车前往，在丘陵和山谷之间到处是松林和三毛榉，向阳面的土地上大片葡萄园。这条匈牙利的最美公路从埃格尔到珍珠市，一到夏天就生机盎然。赖奇克是一个普通的村庄，石头房子，没什么人。这里的劳动营遗址上建着一座纪念公园，当年的铁丝网和牢房现在已经看不到了。曾经的秘密如果不是因为在特定时代被幸存者打破，可能后人永远无法得知。好在20世纪90年代幸存者的共同记忆变成了现在的纪念碑，可以让后人警醒，不要让悲剧重演。

这里跟布达佩斯的“恐怖博物馆”一样记录着欧洲腹地都发生过的类似灾难。在荒原上会有一种持续性的恐惧，也许那些恐怖的幽灵从来不曾远去，只是等待时机卷土重来。翻越匈牙利最高峰马特拉山，峰回路转的盘山路，覆盖在两边荒山上的积雪还没融化，天空中有老鹰在盘旋。群山之中是一个沉睡了1000多年的火山群，过去这里是苦寒之地如今散落着一些度假村。匈牙利中产家庭会开着车到这里来呼吸新鲜空气，喝葡萄酒。

一路往西偏北方向行驶，去到捷克的第二大城市，摩拉维亚的首府布尔诺。路上有非常壮观的白色风车群，像巨人般伫立在半明半暗的旷野上。布尔诺不大，核心区域步行就可以，周围都是年代久远的建筑，就像一座露天的怀旧博物馆。晚上到达时街道上空无一人，天空是深深的宝蓝色，飘着灰色的云朵。路边的两层小楼有些亮着灯，一切都静悄悄的。

清晨电车响着铃铛驶过晨雾，穿着西装大衣，戴着礼帽的老人相互搀扶着走向教堂，大街上的店铺都还没有开门。一幅与世无争的巴比松画派的宁静风景。拿到新租的车开上高速公路去往摩拉维亚的斯拉夫科夫。这里爆发过法、俄、奥三大帝国之间的战役。如今在决战发生的荒原中矗立着一座和平纪念碑。白色的砖石结构像一座佛塔，后面立着三个国家以及欧盟的国旗，四处无遮，无拦的面对着田野和树林。看到附近村庄里裹着头巾的老妇人，脸上刀刻般的皱纹，眼神中却充满茫然，岁月终究是让人慢慢淡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