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路上的漂移客车
“咚咚咚......”一阵奇怪的声音把女孩惊醒，女孩揉揉眼睛，有一分钟失神，她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自己为何坐在一辆公交车上。车是那种超长客车，车上的乘客虽然很多，但是各个面无表情，昏昏欲睡。驾驶室的司机上身笔挺，目不斜视，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客车自己在行走。
女孩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里，繁星像无数颗钻石点缀在天上，一闪一闪的，试图照亮每一寸土地。大地上没有一丝风，花草树木静立不动，河面平整无波像一面妖异的镜子，空气是凝固的。
客车漂浮在公路上，缓缓移动。收回目光，女孩这才发现自己座位左侧上的一个老者两颊清瘦，目光寒冷，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风挡玻璃。女孩顺着老者的目光看过去，除了黑森森的夜，什么也没有。
女孩觉得有点冷，不知道为什么，车里的温度冷彻肺腑。她把风衣紧了紧，双手环在胸前抱着自己，以此抵御寒冷。
大家都在睡觉，女孩无聊得心慌，她清清嗓子和身边的老者搭讪。
“爷爷，您这是去哪儿啊？”
“回家。”老者回答得干脆。
“爷爷，那您家住哪里啊？”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那是哪里啊？”
“终点。”老者的回答更是简单明了。
“我想起来了，咱俩在同一站上的车。”女孩为这个发现惊喜不已！“当时我排在您身后了的，上车的时候不知道谁挤了我一下，结果我先您一步上来的。”女孩略带歉意看着老者，“对不起爷爷！本来应该给您道歉的，谁知道上车就犯困，居然睡着了。”
“没事儿，都是天意！”
女孩咯咯地笑了，“爷爷你可真有趣，坐个车还有什么天意不天意的！”
“应该上车的不是你。”老者依然专注前方。说着话，眼光一直没离开司机的左右。说着话老者的脸忽然变得凝重，女孩顺着老者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司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扶住了档位器。
“咚咚咚.......”，那个奇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女孩嗖的站了起来__声音就是从自己的座位下发出来的，震得女孩全身发麻。但是女孩看其他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都低着头随着车身左摇右晃，他们似乎失去了听力，对刚才的声音毫无反应，但是司机放在档位器上的手缩了回去。
女孩突然有点害怕。
“坐下，”老者说，“离目的地远着呢，还不到时候！”
“爷爷，我不到目的地。我想我应该到了，现在就下车。”女孩撒了个谎。
“由不得你了。”老者老神在在地说，“你下车的地方早过去了，你向外看看，能看到熟悉的场景吗？”
女孩看向车外，一切模模糊糊看不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方她并不熟悉，不熟悉的地方不免令人心下惴惴。“那怎么办啊？司机停车！我要下去！”
司机充耳不闻，继续无动作驾驶。女孩快哭出来了，“司机师傅，求求你停车让我下去！”
“唉！老者叹口气！“都说了现在不能下车，你看看这条路上还有其他车辆吗？即使下了车，这么远的路这么黑的天，你怎么回去？”
女孩看了看窗外，窗外没有月光，只有树影绰绰，一片死寂。
“那怎么办？我回去晚了妈妈会急死的！”女孩想象着母亲焦急的表情，担心的神情和六神无主地样子，满心歉疚！后悔自己不应该一时任性跑出来，母亲找不到自己，现在肯定急疯了。
“生气的时候做的决定，往往都是错误的，尤其和自己的亲人生气的时候。”老者像是对女孩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怎么知道我是生气出来的？！”女孩还不示弱。
“你上车的时候，脸上还有眼泪疙瘩没擦掉呢！”老者微笑地看着女孩，脸上一对长长的眉毛盖住眼睛。他微笑地看着女孩。女孩突然想起来，爸爸曾经说过他自己有个叔叔，排行第四，爸爸叫他四叔叔。四叔叔有个特点就是从小眉毛就特别长，长到可以盖住眼睛。人们都说，眉毛长的人寿命长道行深。四爷爷住在偏僻的山脚下，很少和亲戚走动。道行深不深不知道，寿命的确不短，应该近百岁了吧。“你是四爷爷吗？”女孩带着惊喜。老者不承认也不否认，慈祥地看着女孩，女孩突然就觉得老者特别亲切。
“你坐下来，我们说说话，很快就到站了。到站我想办法送你回去，回去之后再也不要任性，一点事儿就乱跑。有很多车只跑单程。只有去，没有回，有时候坐错了车就再也回不去了。”
女孩撇撇嘴，老者装作没看见，眼睛继续看着前方，一对白色的眉毛拧在一起，表情非常凝重。女孩不知道四爷爷为什么一会儿和蔼一会儿阴沉，只好重新做下，并向老者靠了靠，似乎这样更安全一些。
“丫头，你应该听大人说过四爷爷住的房子前面有一条路吧！”四爷爷自顾自说着，并不等女孩的回答。
“其实那里原来没有路，荆棘丛生，动物出没，非常荒凉。”女孩不明白四爷爷为什么说这个，不过她很感兴趣。平时大人们对四爷爷一家讳莫如深，今天终于可以一窥究竟了，女孩认真听着。
“四爷爷的父亲的父亲就在那条路上负责接送迷路的人。到了四爷爷爸爸那一辈，有人出钱修整了那条路，有一趟车专门跑那条路线。只是那条路弯弯曲曲还是很难走，路上雾气非常大，容易走失。四爷爷的爸爸就被派去专门给那趟车带路。”四爷爷的声音越来越空洞。
“四爷爷的爸爸去世后，四爷爷我就代替了爸爸，继续给这趟车带路。那条路原来叫布谷路，后来人们就顺着谐音把那条路叫做不归路！”
“不归路？”女孩感觉脊背有凉气渗入，再一次裹紧风衣。
“是啊，不归路！”四爷爷继续讲述。“不归路上的客车每天只发一趟，晚上走，半夜到终点，到了终点就不再回来了。四爷爷我就自己走回来，第二天继续带路，周而复始。四爷爷也不知道谁让我们做这样的事，我只知道这样的工作一旦开始做，就不能停下。唉！”四爷爷叹口气。
“四爷爷，那车到终点，我们要走回来吗？”女孩有点担心路途遥远。
四爷爷深深地看着女孩，“如果回得来，不要再乱跑。这条路有时候我也不见得能回来。”
这时候，不知道那里传来敲击声“梆梆绑.....”这声音就像古代打更声。四爷爷突然脸色大变，与此同时，女孩发现一直不怎么有动作的司机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显出诡异的笑。同时手脚并用，踩离合，挂档，加速，动作干脆利落，客车瞬间冲了出去。车里的其他乘客也全部抬起头来，各个双眼通红，目露凶光，开始向女孩聚拢。
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咚咚咚”的声音再次响起，女孩又一次跳起来，而四爷爷则弯腰从座位下抽出一面小鼓样的东西，乘客见状纷纷后退，车速也瞬间慢了下来。四爷爷一手敲打小鼓，一手推了女孩一把，大喝一声：“快走，别回头。”
女孩突然有种失重的感觉，身体迅速下坠，不由喊出声来！
这时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女儿，你可醒了！每年过生日都这样，吓死我了！”女孩睁眼，看见母亲关切的表情和焦急的眼神。而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扑向母亲，抱着母亲久久不放手。
之后女孩打开手机收藏，找到一则十八年前当地报纸报道的一则消息：近日，本地***路公交汽车行驶途中不幸坠入路边深沟，车上乘客和司机全部遇难。具体车祸原因尚在调查之中——从未见过面的四爷爷，就在那趟公交车上，不幸罹难！
车祸那天，是女孩出生的日子。
“有些车只跑单程，只有去，没有回，做错了车就再也回不去了了。”四爷爷的话，言犹在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