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烟花——仅以此文永生怀念一个可爱的姑娘
静静的,一个梦一般的女孩,如惊鸿掠过寂寥的天宇,如春风拂过冰雪初融的大地。梦的女孩静静地远去,无言无泪,也无分辩,一如长空落霞,孤雁独飞;梦的女孩静静地远去,无悲无喜,也无怨恨,一如雨夜闪电,流星烟花;又如春破新绿,把希望和快乐留给了大地,自己却默然消逝。
“当一切都会过去 / 我知道 我会/慢慢地将你忘记 / 心上的重担卸落 / 请你 请你原谅我 / 生命原是要 / 不断地受伤和不断地复原 /世界仍然是一个 / 在温柔地等待着我成熟的果园 / 天这样蓝 树这样绿 / 生活原来可以 / 这样的安宁和 美丽”
此刻突然想起了席慕蓉的这首《<禅意>之二》,和着一曲听了很多年的《给我一支烟·夜雨》,反反复复地吟了不知道多少遍,忧怨、压抑而锥心剌骨的乐声,把每一个如针的音符深深地扎进肉体中。对于离者而言,也许一切都会成为过去,一切都会遗忘,所有的折磨和痛苦都将消散如云,永远尘封;然而未达彼岸的在此者,怎会卸落重担?怎会轻易忘却?而创痛的心倒会添加更多的新伤。虽然女孩每次在痛苦中都要朋友不要难过,不要悲伤,但当我一次次怅望天蓝树绿时候,才知道希望可以安宁、美丽的生活,原来是那么的艰难,那么的不尽人意。
《菜根谭》里说:“天地中万物,人伦中万情,世界中万事,以俗眼观,纷纷各异,以道眼观,种种是常,何须分别,何须取舍!”我只觉得自己是个俗而又俗的人,看不懂纷纷,看不明种种;常在这生死离合的人生里,大悲大喜,缺了平常心,没了淡泊境。“时间在凝结,心在冷却……”我再也写不下去,一任歌声在乍然空寂的小楼里上下弥漫开来,“那闪烁跳动的漫长的夜,那寂寞燃烧着指间的烟,而你忽近忽远,我的视线”。悠悠飘散的烟雾中,我陷入了记忆的幻觉……
第一次认识她印象很深:那是下午的一堂课上,我设问式地提出了一个无须应答的问题,而第一排的那个女孩子声音清脆地接下了我的话。我转眼看去,她盈盈地笑着;一张素洁干净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大大的眼睛闪着亮亮的光,眼神灵动得仿佛要穿越睫毛赶走炎热的沉闷。
第二次熟悉她时,她已主动跑进了我的QQ里,问这问那,好像要把所有的文史知识都弄清楚似的。最后她的问题,我印象更深,竟然是关于有关某种疾病的,她说替人问的,我自是少不了的疑心。我不懂疾病药理,就在网上专门搜索一通,不管有用没用,细细的全发给了她。她说谢谢,那自然不必要,在网上搜索点东西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以后我注意到,她是一个很乖巧,很认真,很有进取心的女孩子。无论如何病痛,只要能动,她就坚持坐在那似乎是固定给了她的座位上,就像人生有些事本来就被定位了一样,她从没移换过;也就像病疾给她带来的宿命一样,她似乎已不在乎,不再抗争,默默地理所应当地承受着。后来一个秋天的下午课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的面了。因为忙于应对日夜逼近的高考,大家都苦隐于复习中,淡掉了一些东西。上课时偶尔看向那个长久空着的座位,不禁会心潮翻腾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有情有义的同学特地把那座位空着保留下来的,我也没特别地问过大家……
音乐声还在耳际盘旋,指间的香烟燃烧得只剩下了海绵嘴。很深的夜,外面稀稀疏疏的落雨滴在窗棚上声音,听起来让人反倒感觉不出安宁静谧。脑子里猛然跳出岑参的两句诗:“夜雨风萧萧,鬼哭连楚山。”顿时觉得很不吉利,想赶快忘掉,重新搜寻别的句子:“夜雨孤灯梦,春风几度花”——不贴心境;“晓霜应傍鬓,夜雨莫催花”——不贴心境;“隔帘春雨细,高枕晓莺长”——还是不贴心境。这时才明白了烦燥、不宁,甚至苦恨的心情是很难让人平和的。常常自负自诩“流云芳草寻常物,随手拈来绝妙辞”,而此时却变得如此困窘。
读了许多“世事如棋局,不着得才是高手;人生似瓦盆,打破了方见真空”、“忽睹天际彩云,常疑好事皆虚事;再观山中闲木,方信闲人是福人”的禅语,方知真正看破看透那只是自已宽慰别人的话,轮到自己身陷困境时,一切都是虚妄,一切都是无奈,一切都是绝境。这样想,才更加痛苦于女孩的痛苦。午间时,她突然发来一信息:时间不多了,打个招呼。平平淡淡的九个字,于我如雷击,于她却像淡然小别时的挥手。对生与死的考虑,像我这样的苟活者,其实看穿就是阿Q似的自嘲;就是宿命难逃的惧怕和恐慌;但一个青春初成的小女孩却以一向的淡漠藐视了生命的最后裁决。我痛恨——什么叫天遂人愿!什么叫尽如人意!莫非上苍的好生之德,就是彻底地毁灭一颗善良、可爱的灵魂,就是把美丽撕碎在浑浊的尘土之中吗?
“一颗灿烂的流星闪过我眼底,好像那亮丽的烟火照亮我的心”,不知道这是谁唱的歌,但只知道你说要和我们一起走过,一起完成高考,去你梦想的大学;然而,美丽的形影堪比烟花的生命,直叫人肝肠寸断。从此后,我遥望星空,岁岁年年,我只想问:那星空下的绚烂烟花是你吗?那无垠的苍穹里划过的流星是你吗?
作者:朱彦波
2020年03月31日周六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