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凡读易中天中华史《王安石变法》20
易中天中华史《王安石变法》 第三章:乾坤逆转之了犹未了
艺凡:接前文,前文提到章惇,新法的拥护者。
易中天:章惇是司马光的眼中钉,是苏轼的朋友。他是有股劲的,因此成为最后的护法神。他代理了三司使。可惜好景不长。熙宁八年十月吕惠卿被贬,章惇也被邓绾状告为同恶,贬到外地。此后,他起起落落,还担任过翰林学士和参知政事。但到元丰五年四月出任门下侍郎,章惇便成为变法阵营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和中流砥柱。因此,神宗驾崩之后,他跟司马光和太皇太后便必有一战。
艺凡:这是一定的。
易中天:元丰八年五月,第一宰相王珪去世,第二宰相蔡确顺理成章接替了王珪,留下的位置却没有按照顺序由第一副相章惇接任,而是给了知枢密院事韩缜。章惇离开相府改任知枢密院事,门下侍郎则由司马光担任,成为第一副相。一个半月后,吕公著也出任第三副相尚书左丞。
艺凡:太皇太后在洗牌。
易中天:章惇也准备迎战,机会则说来就来。十月,宫中发出懿旨,要任命五个谏官。章惇便在上朝时说:按照惯例,谏官的任命要由翰林学士以上级别官员提名,然后由正副宰相报告。由宫中出旨指名道姓可是史无前例,不符合祖宗家法。再说臣也奇怪,陛下怎么会知道这些人的,莫非是宦官推荐?此例不可开。
太皇太后忙说:不,不,不是宦官是大臣。
章惇说:大臣推荐应该公开,为什么要密荐?台官言官必须公正,怎么能用与宰相副相关系密切的人?臣当然相信司马光和吕公著大公无私,就怕以后被奸臣钻了空子。
政治规矩不能破坏,太皇太后只好让步。
艺凡:梁子却也结下。
易中天:何况章惇还要誓死捍卫新法。元祐元年年初,章惇与司马光就免役法展开辩论,几乎将司马光驳得体无完肤。
艺凡:结局呢?
易中天:章惇终于被贬,一去就是八年。因此,当他重返朝廷时,便开始反攻倒算。其实,这次章惇得以回到中枢,与他的主义正确与否已经无关,根本原因是太皇太后在元祐八年(1093)九月初三驾崩,亲政的哲宗皇帝既要刷存在感又要出窝囊气。这就必须跟垂帘时代一刀两断。划清界限的最佳方式当然莫过于重启熙宁新法,而完成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则是章惇。
艺凡:时间很重要。
易中天:于是,第二年四月十二日,哲宗宣布改元绍圣,意思是继承先帝神圣的遗志。九天后,章惇由洞霄宫管理员被直接任命为首相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艺凡:谁都看得出,这种非同一般的人事变动,意味着皇帝的决心之大也非比寻常。
易中天:章惇接到任命立即动身,送行的人不绝于道。章惇却只将福建沙县名士陈瓘请到船上,虚心求教。
陈瓘说:敢问相公何事为先,才不辜负天子厚望?
章惇沉思良久,然后说:司马光奸邪,先办了他!
陈瓘说:相公错了。
章惇声色俱厉地说:司马光独掌权柄,肆意妄为,诽谤先帝,擅改成法,误国误民,怎么不是奸邪?
陈瓘说:只看行迹不看心迹,谁没有罪?从熙宁到元丰多有不同,先帝难道没调整?其实温公(司马光)错就错在行事太急用力过猛。就像船,哪边重哪边轻都不对吧?
章惇大为惊异,留陈瓘吃饭,然后揖别。
艺凡:说的很对啊。
易中天:但是,章惇回到开封,就像当年的司马光一样,被沸腾的民意和情绪裹挟,年轻时的狠劲也冒出来了。为了彻底否定哲宗亲政之前的政治,官方文件中竟然出现了“垂帘之初,老奸擅国”的字样。如此咒骂太皇太后,堪称面目狰狞。对待司马光他们,就更不会心慈手软,大体上是活着的统统罢官,死了的追夺赠谥,甚至还提出要将司马光和吕公著开棺暴尸。这就实在太过分了,哲宗不忍,其他人也看不下去。吏部尚书许将就认为这样做有亏圣德,同知枢密院事曾布则秘密上书,请求不要毁掉吕公著的墓碑。
艺凡:这时的章惇,完全走向了自己的反面。
易中天:没错,司马光复辟时,章惇是冷静客观的,看待新法也还实事求是。他说,保甲法一日不除,则有一日之害。不过免役法没有错,产生弊病只是“行之太速”而已。然而现在怎么样呢?章惇岂止矫枉过正,简直就是疯狂。更疯狂的是大兴冤狱。正如我们在《大宋革新》一卷中所说,当年神宗皇帝要将一个小官刺配军州,身为副宰相的章惇都坚决抵制,声称士可杀不可辱。此刻,他却差一点就将流放到岭南的反对派统统杀掉。幸亏哲宗头脑清醒,明确表示不敢违背祖宗家法。否则,岂不血流成河?
艺凡:看来,陈瓘的话全都白说了。
易中天:现在,王安石变法的故事已经讲完,留下的是无限惆怅和惨痛教训。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弄清楚这段历史的问题所在,也许是我们更该做的工作。只不过,事情恐怕还得从王安石、司马光和章惇的一位共同朋友说起。他的坎坷命运和不幸遭遇,很能发人深省,说明问题。没错,这个人就是苏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