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呆一年，就离开上海吧

打下这行字的时候，我突然间松了一口气。当你下了一个决定，当这个决定有了期限，尽管它还未实现，但你却好像闻到了希望的味道。

当你深陷泥沼，希望就是唯一的救赎。

1.

对于上海，我曾经疯狂地渴望留下。

2011年初来乍到，对一切都感到新奇而恐惧。第一次坐地铁不知道买票，分不清地铁的开向导致经常坐反，人民广场出口太多经常迷路……那个时候，觉得上海真大啊，大到我极目四望，都找不到家的方向。

上海也很繁华。第一次去看东方明珠，欢呼雀跃，用破旧的非只能手机拍了几百张照片，当时觉得自己美爆了，现在再看看，整个一土包子进城，比刘姥姥尚未不得。

大学的时候，周围都是美女，穿着好看时尚的衣服，用的护肤品足够我几个月的生活费，累死累活兼职挣的钱，不如别人下一顿馆子花的多。收到过很多鄙视的眼光，那眼光到现在我还记得，它在说：

“哎呀这个女孩好土！”

“我去，穿这么丑的鞋，这眼光也是没谁了”

那个时候，一边哭着给老同学打电话说我想回家，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我要留下，成为那些让我羡慕女生中的一员。

那个时候还很愤青，也会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也会不甘命运的摆布而妄想挣脱身上的枷锁，以为付出了，就会有所收获。

2.

后来抑郁了。

抑郁的原因有很多，我无数次的剖析原因，但到现在也从未明确到底是因为什么。

就像我曾经深爱过一个人，但他抛弃了我，我夜夜垂泪，反复质问自己到底哪里做错，所以他才不爱我了？

原因至今不可得。

所以我明白了，万物运行自有它的规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个时候我的世界，白天只剩下一种灰白色，到了夜晚只有黑色，没有光芒，没有温暖，没有声音。

上海对于我来说，是唯一的依靠，也是坚固的囚牢。

每周去一趟精神病医院，排两三个小时的队伍，听医生两三分钟的诊疗，然后大把大把的吃药。那个时候很庆幸，走在大街上没有人认识我，所以没有人知道我是抑郁症患者。到家休养几天，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我是神经病。

上海是包容的，你可以在大街上哭闹，也可以和心爱的人旁若无人的亲吻。无论你有多奇葩，无论你有多怪异，它都能够接受你。

但当时的我看见所有的一切都讨厌。到处都是一样的楼，一样的树，一样的苍白色灯光闪耀。它犹如一个牢笼，而我就是被困住的野兽，只能绝望地在内心嘶吼。

我想逃离，却又无处可去。

3.

毕业后的时光，竟也渐渐温暖。

刚开始总是颠沛流离，不停地换工作，不停地搬家。往往在一个地方还未落脚，就已经要启程去下一个地方。那个时候生活充满了新鲜感，每次搬家和换工作对于我来说，都代表着新生的希望。

即使后来又总是失望。

它像爱一个人，开始的时候你总以为眼前这个男人高大威猛，富有责任心和同情心，聪明睿智无人可敌。可是爱意的减退，你的眼中他的光芒不再，你会发现他原来也会欺骗，也会暧昧，也会胡乱勾搭那些可爱的小姑娘。

于是你换了一个，陷入了周而复始的循环。

天下大同，工作与爱情相通。

我渐渐感到害怕，害怕颠沛流离的生活。我开始渴望，渴望安稳的生活。我想看中心仪的盘子就把它买下，而不是考虑着搬家了这盘子就不好带了。我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没有人催我交房租，它会永远属于我。

也许到了一定的年龄，人类的本能会渴望婚姻，渴望安稳，而我恰恰是一个喜欢屈服于本能的人。上海很大，很繁华，有很漂亮的衣服，很昂贵的化妆品，还有很豪华的大厦，可以看最新的电影。可我不喜欢。

我喜欢馒头喜欢大饼，喜欢正宗的羊汤烩面，喜欢亲手磨的面粉做成香喷喷的蒸馍，喜欢躺在烂椅子上看远处的夕阳落在树林中，喜欢太阳把麦田照得通红，喜欢看一本书听寒风呼啸，喜欢优哉游哉地哪怕没钱直到终老。

没钱病了怎么办？不治呗，顺其自然的死亡。

没钱养孩子怎么养？不生呗，养活自己就行了。

没有谁规定每个人都要健康积极的生活，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4.

曾经想过离开，但离开上海之后，不知道去哪里。

最近终于有了归处，我想去婺源。婺源，你知道吗？被称为最美乡村的婺源，去过一次就爱上。

当时住的宾馆临河，早上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突然看到远处的妇女在溪边用最传统的方式洗衣服：先把衣服在水里湿一边，然后用棒槌捶打几下，放在搓衣板上揉一揉，洒上洗衣粉，然后洗干净。

那一刻，我突然看到了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看到卖花的小姑娘开了自己的作坊，身体在盛开的花里穿行。我看到自己创业开甜品屋的女孩，专注地用手摆弄着奶油，卷成了玫瑰花的形状。我看到篁岭秋意盎然，屋顶晒满了菊花和辣椒。我看到山上的柿子树硕果累累，和旁边的玉米棒子交织在一起，伸向蔚蓝的天空……

我看到了理想中的生活。

我想做一名婺源的老师，平时跟可爱的孩子上课，下班后捧着一杯热茶看看书，慢悠悠的生活。

我没有那么大的欲望，我可以不穿漂亮衣裳，可以不逛大商场。我想买一个小院子，院前种上鲜花，院子内种上番茄豆角，圈一圈鸡仔，养只白色的小猫，还有一只硕大的土狗，在寂静的深夜听到它汪汪叫的声音，我就不再害怕。

如果我能，如果我可以，那么我将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幸福，很土气的字眼，但我似乎从未体会过，也从未得到过。我能想到最幸福的形容，大概就是幸福二字吧。

我开始发了疯地期待。

5.

为什么要等一年呢？因为还有负债。

今年断断续续还了一些，但是还有一年的时间，才能把剩余的负债还完，所以，我尚未有任性的资本。

上海纵有千般不好，但盛在工资很高。明年月薪应该可以上万，每个月存上几千还债，应该可以摆脱债务的负累。

到时候，我的人生，才是真正的自由与解脱。我会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从未如此地渴望金钱，渴望有一把金钱，将我的负债一笔勾销，然后我就会去山村做个教师，哪怕月薪很低，但足以养活自己。偶尔写写文章，也许还能多一些额外收入。

金钱意味着自由，直到此时我才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对我来说，没有负债，就意味着自由。

我渴望自由早日到来。愿我们都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愿我们都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