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本连载1
他醒来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个很大的梦,但他不记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他什么都不记得,他的脑袋里面和醒来时所在的地方一样,挤满了令他不悦的比世界上最浓的墨汁还要浓一百倍的黑暗。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黑暗,因为在他的家里,夜晚是银色的,月亮和星星的光照在潮湿的草地上,印得妈妈的牙齿都是银色的。唯独不是银色的是大家的眼睛,大家的眼睛是草原哭泣的颜色,比星星还要亮。妈妈说,他也有和他们一样的眼睛。他因此高兴得一晚上没有合上他美丽的眼睛。
可是这里不是他的家,在他适应了这个狭小又拥挤的地方后他猛然意识到。这里包围着他的是他从未嗅到过的味道,却又似曾相识。哦,他好像记起来了。
这一天天亮的似乎格外早,草原已经先醒来了,迫切地褪去了夜晚的魅惑和粘稠,用虫鸣和他身下草地生命的气息把他唤醒,还有饥饿。往常给他带来一日新生的是妈妈温湿的舌头和他早餐悲哀的呜咽,一只兔子或者一只大老鼠。
妈妈第一次把一直活着的兔子放在他面前让他吃掉时,他被深深地震撼了:原来他每天的食物也曾和他一样温暖柔软,一样喜欢在草原上奔跑。他把兔子带到妈妈看不见的地方,尽可能的温柔,纵然如此,兔子依旧挣扎着,他对她说:“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她已经开始哭了:“我求求你,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求求你......不要吃我……”
“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
“我知道……我妈妈和我说过……你会折磨我,然后把我杀掉……”她已经接近绝望了,无力地躲避着他的眼神,她在发抖,白色的毛在风中僵硬的摇动着。
“对不起……我是不是有些粗鲁……我不想伤害你……我们,可以做朋友……”他像是在讨好,甚至像是在乞求,他是那样的委屈,天使若是听到了他看到了他一定愿意化作一只兔子陪在他的身边。可是他手上的这一只兔子不是天使变的,而是一个比他更无助的天使孩子。
她悲哀地看着小狼可疑的温柔,带着最后的希望对他说:“那么,你能把我放下来吗?”于是他用他最大的温柔把她轻轻地放到呼出生命的气息的的草地上,那一瞬间,那团白白的肉球在草地上飞快的滚动起来,他愣了一会儿,或是惊讶或是伤心或是恼火,随即便追了出去。
“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对你那样好?”
“我求求你,如果你对我好,就让我走吧。”兔子不顾一切地狂奔着,凌乱的毛已被风抚得平整。
“不!我想和你说说话,我想和你在一起玩,你不可以走。”他同样不顾一切地紧紧跟着她。
最后他还是抓到了她,他把她紧紧地贴在胸口,他不会再让她逃跑。可是她,却一点也不领情,她挣扎着,柔软的爪子抓痛了他,但他依旧倔强着抓着她,他不明白,他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啊,他从未这样真诚,他不会伤害她,可她为什么总是想要逃跑。“没关系,慢慢来,我们一定可以做朋友的是吗?”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只是在细小的喉咙里发出了写不协调的声音,再后来,她不再理睬他,慢慢平静了下来,慢慢不再挣扎,不再呻吟,也没有气息再吹向小狼胸前的最柔软毛。他把手慢慢地送开,手中的兔子眼中终于不再有恐惧,但也什么都么有了,因为路过的天使把兔子带了出去,带出了他的怀抱,带出了恐惧。
悲伤地小狼看着她,此时的她已与平日里看到的肉块别无二致,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哭泣的草原上,在她身边坐下,良久,他又把她拿了起来,默默地吃掉了她,只是他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因为填饱了肚子而愉快,相反,他很伤心。
他问妈妈:“为什么我要杀兔子?”“因为你是狼呀。”妈妈就像她儿时从未因为杀了一只兔子而难过过一样理所当然的回答他。
这个早上他没有听到这样一只兔子的声音,他起身,决定去找妈妈。虽然妈妈对他说,在他不能迅速地把食物吃掉之前不能离开这里,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草原上那么多动物,他一定会找到不会逃离他的动物的。但当务之急,是找到妈妈,虽然他不知道这样贸然行动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一路上,草原出奇得安静,安静的阴郁,只剩下虫子的叫声,一种浮躁的冷静,他没有见到其他任何动物,难不成天真的太早亮了?接着他便闻到了这个味道,和他醒来时闻到的一样的味道,大概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动物吧,然后他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