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

谈论起春节回不回家的话题时，有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同乡，名字叫做瑶瑶的，她说：“我不想回去，咱们那里，刁民多。”

我有些不理解，一个常年在外地的他乡人，不是应该日思夜想自己的故乡吗？你不思乡想家也就罢了，有这样贬损自己老家人的吗？

穷山恶水出刁民，瑶瑶说——

我读书不多，不到二十岁就跟着同学出来打工了，出来第一年咋不想家？想家能想到哭鼻子。

不过加班加点的流水线工作占据了大部分日常，好不容易盼到放年假了，多开心啊，买买买，什么时髦买什么 ，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坐着火车回老家了。

县城里下了火车，转乘汽车，到了镇子上，已经觉得很亲切，一起都是熟悉的模样，尽管街道依然萧条破旧，跟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没法儿比，但这里是家乡啊，是梦里都想念的地方啊。

在火车上忍住饥饿没有吃东西，就是想回来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烩面。我拖着行李箱，走进一家面店，叫了一碗烩面。

店里的食客纷纷看过来，我能感觉到，那些复杂的目光，有羡慕，有疑惑，有不屑的嘲讽……我才意识到，我的穿着打扮，已经跟老家人格格不入了，他们都看不惯我。

烩面上来后，我吃了两口，感觉有点咸，这一年在南方，饮食都是清淡的，口味自然就改变了，我想起自己的挎包里还有没喝完的一瓶矿泉水，就低头找了出来。

等我抬起头继续吃面的时候，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烟灰！烩面碗里，被人弹进了一段烟灰！

对面坐着几个中年男人，都是可以做我父亲年龄的人，他们不知是谁，故意往我的面碗里弹了一截儿烟灰！

我叫老板过来看，那个老板，明显不愿帮我，他问都不敢问是谁干的，只说“你挑出来不就行了。”

哪里能挑得出来！烟灰慢慢融进了面汤里，我默默站起来，拖着行李箱走出了面馆，后面是几个老男人猥琐放荡的笑声。这就是家乡迎接我的第一份礼物？

回到村子里后，想不到那些乡里乡亲们，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他们说，一个女孩子，不在家里待嫁，出去打什么工？谁知道在外面干的什么勾当？穿得花红柳绿的，肯定没干好事儿。

我要是抹口红，他们说像吃了死人血，我要是擦粉，他们说是从白面缸里出来的，我化个妆，他们说是戏子，我披个长发，他们说是疯子……

我戴个帽子，穿条脚蹬裤，踩双松糕鞋……都会被村里人说不本分，天啊，我成了女孩子的反面教材，出来打工就是学坏了，打扮自己就是不正经。

我被人指指点点，父母在村里也抬不起头了，他们甚至也怀疑我，盘问我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一气之下，年假没有过完就走了。

家乡容不下我，第二年春节我没有回去，我在外面自由自在，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化妆就化妆，想烫发就烫发……谁管得着？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越来越不爱回老家了，现在父母，孩子都在这边，我还回去干什么，咱们那里太穷了，人穷了，眼界低，思想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