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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生死路

2018-06-01  本文已影响35人  郝明_

4月25日下午,完成对村民的紧急救援和转移安置后,支队赵军政委回到了单位。就在赵军带领部队出去营救群众时,指挥中心技术参谋从机关六楼冒着余震的危险,抢出重要通信器材。

在一间简易的绿色军用帐篷里,指挥中心人员开始抢修连接通信设备,在外面支杆架线。赵军钻进帐篷,坐在80型超短波电台前,右手握着话柄,开始不停地呼叫距离江安县24公里的监护中队和4公里的执勤点。

“005,005,100呼叫,听到请回答。”赵军穿着一身冬季迷彩服,一张黝黑的脸被作训帽檐的黑影遮蔽着,两道利剑一样的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目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台上橘红色的液晶显示器,

不停地让技术参谋调换电台备用频率和常用频率,无线静噪沙沙地响着,里面没有一丝直属单位的声音。警务参谋拿来一张宜宾市地区防务部署地图,赵军在桌上摊开地图,他拿着红笔在那儿圈圈点点,

画着重要方位和坐标;站起身后又咬着笔头陷入沉思,在家的站党委成员围在一起,大家都围在地图前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焦急地商量着对策,气氛很紧张。

不一会儿,副站长徐大海到了,赵军焦急地问道:

“怎么样,我们的两个执勤点怎么样?”

徐大海:“没有消息,政委,据口岸公安分局打来电话说——”

他欲言又止,赵军扬起了头,微弱的一道白光蔓延到了他不安的脸上,咬肌开始紧紧地绷着:

“说什么?”

徐大海掀起眼镜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他们说宜宾港口岸已经完了,山体全部塌方,他们没有看到口岸,只有满天弥漫的黄土。”

赵军心格登了一下,将手中的红笔扔在地图上,眼睛下一颗麦粒大的黑痣在颤抖,他忽然拍了一下桌子哗地挺直身子:

“不可能,我的兄弟不会就这样没了。想尽办法,一定要联系到宜宾港口岸——执勤点联系上了吗?”

技术参谋在一旁报告:“电台没有信号,现在还没有联系上。”

赵军斩钉截铁地说:“一定要想办法派人去执勤点,告诉参谋长吕新刚,抽调三名同志,将宜宾港口岸第一手资料传回来。”

他右手手指不停地在桌子弹着,显得焦急万分。虽然边境地区地图挂在了帐篷里,电台也搭建起来了,但联系不上总队和单位的重要执勤点,赵军觉得他这个指挥长只是一个“光杆司令”。

他对技术参谋说,部队通信联系不上,指挥中心中枢只能是个睁眼瞎子,根本发挥不了千里眼顺风耳的作用。他眼睛盯着执勤点,又牵挂地用红笔圈点宜宾港口岸,这短短的二十四公里,像是十万八千里,让他寝食不安。

四面八方的无线电波在相互交织碰撞着,人们像被打散的侯鸟,相互悲鸣着,急切地寻觅着自己失联的队伍。

此时,驻守在宜宾港口岸的监护中队班长李宁也守在电台前,搜寻着来自空中的各种声音。地震时,李宁正好在四楼,他跑到楼梯口里,

发现雪白的墙壁开始裂开可怖的裂隙,而且裂缝在不断地扩张延伸,露出灰色的水泥墙体和零乱的电线,他感到整个腿脚都软了,他从通信室里抢来手持机、充电器、手电筒下了楼,及时打开了太阳能备用电源供电系统。

随后,他又冒着余震危险抢出了无线超短波电台,和班长赵光在国门前架起了天线,安装调试好电台。突然,监护中队超短波电台传出振奋人心的消息

“×××!×××!××呼叫!”

赵光和李宁兴奋得相互击掌,虽然接通了短短几十秒,但听到了总队的声音,随后短短的几声呼叫后,电台恢复沉默,无线电静噪又沙沙作响。

李宁和赵光没有灰心,一直坚守在电台前。监护中队贾博队长正在带领官兵抢修设备。此时,守在电台前的赵军政委依然没有联系上宜宾港口岸,地震造成机关大楼损毁严重,技术参谋正冒着余震的危险,寻找能够更换的通信器材。

赵军坐不住了,他焦急地看着地图,对站党委成员讲到:“同志们,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必须派出小分队携带卫星电话、对讲机、电信手机徒步前往口岸和执勤点了解受灾情况。”

17时15分,江安县到南江大桥的一条盘山公路上。

一名战士的双脚像飞快转动的风轮在公路上奔跑,他在舍生忘死地往执勤点冲刺,他叫陈涛,因为他是全支队跑得最快的人,此次任务是将两台卫星电话送到执勤点。

公路旁是高大的西藏长叶松,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石头正从山顶不断地往下掉落,他顾不了这么多了,直想着尽快冲到公路执勤点。

他大汗淋漓地喘着气,完全没有顾及脚下地震造成的黑色裂缝,恐怖的裂缝在公路上延伸着,他不慎踩在了裂隙里,身子一歪,“哎哟”痛苦地叫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被恐怖的裂缝给咬住,

他蹲坐在了地上,慢慢地双手扶着右脚,从地缝里拉了出来,他扭身看了看四周,什么也没有。他双手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真倒霉,他的脚崴了,一跛一颠地往前走,右脚拖在地上。

正在他绝望卫星电话不能按时送到执勤点时,一名老乡骑着摩托车从山后嗡嗡地冲来,陈涛招着手示意停下。看着一名战士脚受伤站在路边,老乡的摩托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甩了一下头示意他上车。

勤务中队指导员王磊正在执勤点试图联系站部,17时30分,发现一辆左摇右晃的摩托车,等停到检查点护栏前时,才发现老乡身后坐的是陈涛。当时摩托车的前轮已经被刀子一样的碎石扎破。

陈涛下了车,气喘吁吁地来到执勤点办公室,将情况迅速报告给了正在此地蹲点的站司令部参谋长吕新刚。

吕新刚参谋长用陈涛带来的卫星电话向赵军政委报告平安后,经过精挑细选,将联系宜宾港口岸的重担交给了三名军事素质过硬的官兵身上,他们分别是勤务中队代理指导员王磊、排长孙万明、上等兵张子龙。

当时所有人都无法联系到宜宾港口岸,以前的便道可以爬过去,但余震还没有完全结束,上级命令执勤点尽快与宜宾港口岸取得联系。

正当王磊他们出发没有一根烟的工夫,碰见几个人影从西面走了过来,他们是宜宾港口岸公安分局的民警,他们劝王磊说:

“前面的路不通,有三个大的滑坡体,还有新的滑坡在不断生成,不要去了,去了也是九死一生。”

临别时,他们分别拍着王磊的肩膀难过地说:

“宜宾港口岸完了,你们要做最坏的打算,我们之前已经电话通知了你们站部。”

王磊没有吭气,他紧紧地咬着嘴唇,心里想:就是死我也要找到战友。至于宜宾港口岸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敢往下去想。孙万明带着手电筒,王磊带着卫星电话,张子龙带着雨具,三人以小马过河的精神行进着,脚下是险象环生的塌方道路。

18时10分,三人登上了第一个滑坡体。滑坡体都是碎石和松土,踩上去特别的软。斜坡下有落石,三人不知脚底下是什么物质,每踩一步都要踩实,就像在刀尖上行走一样。

有一段路,整个双腿没到了膝盖,张子龙刚走到了中间,就听到山顶上嘎嘎啦啦的碎石掉下来的声音,王磊望着尘烟四起的山顶喊道:

“快跑,往回跑。”

三个人在土里面游泳一样往回折返。孙万明实在是爬不动了,他嘴里吃了很多沙土,感到喉咙都要干了,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量,他被王磊和张子龙从松软的土石里刨出来,揪着衣领拖了回来,滑坡体上留下了散乱的人形痕迹。

地震唤醒了整个沉睡的山脉,滚落下来的巨石上面长满了青苔,有的还长着根深蒂固的树木,盘根错节地生长在了石头里,像是一块有生命的东西。

王磊继续蹑手蹑脚地走着,山体上到处都有恐怖的裂缝,他和队员用手语交流,每过一个滑坡体就像是去了鬼门关,对自己活着的生命进行一次赌博。他们不敢高声讲话,声音的振动会让山体下滑,甚至是微风吹一下,都会引起山崩地裂。

王磊他们正在祈祷中往前走。忽然,有一只猴子在一棵长叶松树上尖叫,吓得三人感到毛骨悚然。那是大难来临前最后的挣扎,所有的动物都会这样凄惨地叫,包括狡猾的人。

猴子在树枝上焦急地上蹿下跳,睁着惊恐的眼睛。果然不出所料,一块巨石随着滑坡体产生的巨大能量,像神斧一样砍在了那棵大树下,咯嚓一声巨响,那棵树倒了,哗哗啦啦地滚到了山下,树皮顷刻被滑坡体上的碎石剥得精光森白,像支棱着的一根白骨,扎入了深不可测的谷底。

孙万明走到了一座接近九十度的滑坡体前,要爬石头堆成的台阶必须有体力,他开始胆心自己体力不支,他前几天做饭时左手被刀割伤,缝了六针还没有拆线,而且左手食指不停地渗着血。

孙万明走到山顶时,突然一只脚没有踩稳,身体打了个趔趄,两只胳膊紧紧地抓着树枝,双脚在半空乱蹬,眼看着就要掉落悬崖。王磊用钳子一样的手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虎口紧紧握着,俩人手臂上的青筋在膨胀,脸上的肌肉在颤抖。

孙万明整个人都吊在了半空,脚不停地蹬着松软的石头,沙石在不断地往下落。王磊咬紧牙关,孙万明的手开始在他光滑的汗浸浸的手中下滑,他惊恐万状做着拔河一样的挣扎,另一只手牢牢抓着树杆。

远处张子龙迅速跑回来,抓住了孙万明的另一只手,竭尽全力往上猛地一拉,三个人都累得的瘫软在地上。喘息未定,他们三人忽然感到山在摇,

“地震,还在地震。”张子龙大吼一声。

“别喊!这样会惊动松软的山体。”

王磊爬在地上,他们这才知道静止时大地在颤抖,刚才在运动中行进,根本感觉不到山在摇晃。王磊在山腰上行走着,下山时他们速度很快,几乎是在山坡上的草地上滑行,毛竹、树枝、草根,他们有什么东西抓什么。

等慢慢停下来时,王磊忽然感到左手背有点搔痒,他看到一只肚子吃得滚圆的绿眼牛虻,里面还带着血色。啪一声,他用右手拍了一下,牛虻肚子破裂了,手背像是有一朵红色的梅花。

张子龙走过来问怎么了。王磊笑着伸出手说:“刚来这里,就让虫子给飞吻了一下。”他有点自嘲地说。孙万明拉着他的手看了一下,有一个针眼儿大的黑点。前面发出一头牛“哞”的惨叫。

三个人走过去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在一片乱石堆里卧着一头牛,显然它是来这里吃草,不幸遭遇了地震。它卧在地上摇晃着脑袋,周围全是嘤嘤嗡嗡的牛虻和苍蝇,身体在痛苦地抖动,脖子上的铜铃叮当响着。

大小不一的虫子在啃噬它的肉体,皮肤在不停地留血。它转动着的耳朵和扫帚一样的尾巴已噬脐莫及,无力地驱赶着蜂涌而来的吸血昆虫。

王磊用袖子捂着鼻子,走上前仔细看了一下,牛的双腿已被石头砸坏,它只能在这里自生自灭被活活折磨至死。王磊他们没有多留,匆匆又去赶路了。

19时30分,三人已经走了一半路程。王磊给赵军政委打了一个电话,报了平安。当时赵军想知道宜宾港口岸情况,又不敢去问,怕三人不顾安全过于拼命,强调路上继续注意安全。

此时,山上的滑坡体前部出现横向及纵向放射状裂缝,岩石破裂发出被剪切挤压的声响,从裂缝中冒出热气。

出发之前,吕新刚参谋长专门给三人强调了预防滑坡知识,他强调监测滑坡体之前,滑坡体范围内的动物惊恐异常,植物变化。猪狗牛惊恐不宁,不入睡,老鼠乱窜不进洞。

树木枯萎,歪斜等征兆。指出坡度高差越大,滑坡的可能越大,所形成滑坡的滑速越高,强烈地震易引起高速滑坡,让他们多注意长满树木的山坡,看有无松散崩塌现象。

三人在树丛中穿梭着,冲在最前面的张子龙跑得最快,殿后的王磊穷追不舍,等稍微停下时,王磊忽然喊道:

“停下别动。”

孙万明和张子龙立刻像点了穴位一样定住了,一条冰凉的花蛇缠在了王磊的脖子上,曲身弓头吐着黑色的芯子。

王磊的眼睛在转动,花蛇的身体在蜷曲向后弓着作出准备攻击的动作,他咽了口唾沫不敢直视,说是迟那是快,孙万明从后面抓住花蛇的尾巴,在手里飞快地转了三圈向空中甩开,蛇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飞向了远方的树丛。

王磊大口地喘了口气,拍了拍孙万明的臂膀,两只钳子一样的手抓在一起抻了抻继续前进。

从执勤点到宜宾港口岸有二十公里路程,公路开凿几乎垂直的修在峭壁上,与地面距离几十米至上百米。

远看一条细细的绳索一样死死地勒进山崖的肌肤。眼下修建在陡壁上的公路多处开裂,有的地方银色的护栏扭成了麻花。路面横七竖八的大石头、圆木触目惊心。翻过第二座滑坡体时,王磊他们快到宜宾港口岸了,此时,他们三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越想越害怕,远处只有弥漫着的尘土。

他们看不见港,只有矗立在眼前的石头,难道真的像那几名民警说的宜宾港口岸完了?当时,王磊的腿有点软了,拐过了一座山,冲过了一条银河般的瀑布,路上全是山上飞下来的碎石。

一辆公安警用车开着门,上面全是枪眼一样的洞,里面的发动机被砸了出来。原来这就是他们三人途中碰到的几个民警的巡逻车。

21时10分,三个迷彩绿点在进入宜宾港口岸的柏油路上越走越近,中队长贾博带着几名战士冲了上去,口岸群众也自发地围拢过来。

王磊背着卫星电话,疲惫地奋力奔跑着,他看着源源不断的口岸群众像洪流一样涌来,最后,他向宜宾港口岸的乡亲深深地鞠了一躬。贾博抱着他早已泪流满面……

满头大汗的王磊张着干裂的嘴唇指着背后的卫星电话激动得说不出话。常振民托住王磊的右臂,贾博递来准备好的矿泉水。王磊咕咚咕咚酣畅淋漓地仰起脖子海饮一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贾博说:

“队长,政委非常担心大家,快给站里打个电话吧。”

拨通卫星电话,还没等贾博报告,电话里已经传来赵军熟悉的声音:

“怎么样?兄弟们怎么样?”

贾博激动地答道:

“报告政委,监护中队41名官兵平安无事,只是口岸楼房受损比较重,口岸群众全部安全转移,目前临时安置在我们自己搭的帐篷里。我们已与总队指挥中心取得了联系,我们还跟口岸管委会组成联合指挥……”

贾博停住了,因为他发现电话那头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静默了几秒后,电话里传来赵军哽咽的声音: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做得很对,我们为你们骄傲!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去救大家。”

贾博听到政委熟悉的声音,眼睛湿润着回答道:

“政委放心,我们还能坚持,大家斗志很高,粮食和水都有,我们还能撑几天。我们保证不给单位丢脸,一定守好口岸,看好群众。”

短短几分钟的通话,报告了宜宾港口岸最真实的情况。随后,王磊拿起卫星电话:

“报告政委,我们沿途通过勘察,共有三个大的滑坡体,第一处距离执勤点1.5公里;第二处距离执勤点2.5公里;第三处距离执勤点7.6公里。”

赵军激动地说:

“好好好,你们为我们后期开展救援提供了最宝贵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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