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飞雪(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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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楼,天地如洗。昨夜的漆黑仍像雾气一样,路灯昏黄成一团,显得石道、植被都很潮湿,水滑滑地反着朦胧的光泽。
赵小树缩了缩脖子,觉得刺冷,就将双手揣在兜里,人像一块行走的干布,脚下步伐快了起来。小树妈走在一边,将挟带的外衣与他披上,关切道:“冷吧,快穿上!”
彼时小树爸已远远甩下他们,先到小区门口,临着马路叫好了车。
第一天考试还算顺利。回了家,赵小树神情放松不少,竟带了点笑意,与父母汇报着还算满意的作答。
小树爸妈一高兴,带他出门吃了大餐,胃撑得不行,第二天一早没吃就出门了。
也就在上午考完物理后,赵小树的肚子开始不舒服。他便干脆回到家。小树妈给他煮了一碗面条,他却歪着身子趴桌上,头埋进双臂里,也不吃,问他也不答应。
问了半天,他才勉强抬起头,眉毛拧作一条麻花,哼哼道:“肚子疼。”小树妈赶紧去抽屉里找药,一连几盒乱七八糟的胶囊散片,横竖先喂一粒,怕不顶用,又加一粒。
也不知算有用没有,眼见着下午考试逼近,他便糊里糊涂先赴学校了。
至楼下时,种花的台子,草坪边缘的砖沿儿,都几乎坐满了人。男男女女捧着手里的书,没位置的就站着复习,或是倚靠在槐树荫下。更有甚者,一面低头朗诵,一面来回踱步,俨然成了位教书先生。
赵小树寻了处没人的地方坐下,过一会儿,微微弓下身,双手按住肚子。
就听一阵铃响,所有人蜂拥入楼。
进考场,入座,摆文具。再响一道铃后,监考老师启开封袋,挨着检查学生桌面,然后发卷。
但此时尚不能动笔,所有学生都伏案盯卷,聚精会神。考场里的一切似乎冻结住了,汗滴也凝在了额头上,只剩下吸鼻声与清嗓声。
终于,最后一道铃声一响,也就在瞬间,落笔声犹如万马奔腾。
这场考的是数学。
其实赵小树吃完药后,就觉得胃里有些发苦,一阵阵绞痛,反比服药前更难受了。不过他还是忍着答完选择和填空,却卡在第一道解答题上,挠得头发要掉了,扒着草稿纸,涂涂画画,修修改改。
倒不是题有多难,只是他觉得,自己一半意识都被这恼人的胃痛给夺了走。他越是想将注意力集中,胃痛就越如火借风势,直烧上了他眉毛。
僵着姿势想了半晌,他微微抬头,就见墙上时钟只剩下半小时,不由慌张。别说想题了,胃一抽搐,猛地“呃”一声,涌上来一个大嗝。跟着嗝一起反上来不少东西,碎碎的犹如泥石流,直冲进了他的嗓子眼。
赵小树吓得起手捂住嘴,才勉强压下去点,就赶紧举起手。
台上的监考老师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起身走下来。赵小树哑着嗓子,吃力地说:“老师,我想上厕所。”
那老师见他脸色发青,连忙示意他去,又叫门口的保安陪同。他一路憋着,脚下凌乱,一头撞进厕所隔间里,再忍不住,哇地就是一大通,哗啦啦的,像水龙头拧开了似的。
保安在门口守着,听得里面动静,不由关心:“同学,没事吧,还能回去考试吗?”
赵小树推开门,软着腰,一脸惨白。但他只一劲儿地摆手,有气无力道:“没事,没事……”
便又回到考场,没想打嗝更剧烈了起来,中间他又跑了两趟厕所,间隙凭着本能,将不用过脑子的题先都给答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像跑完了一场马拉松,背都湿尽了。
让他万分可惜的是,有几道分值稍高的题,他隐约记得谢老师教过,虽不完全一样,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他实在没精力思索了,就空白着交了卷。
考试结束,他在监考老师的帮助下,去办公室打了电话。小树爸借到车来接他,半路又吐了一回,急急忙忙赶回家。
后来赵小树回想起,断定那天路上,他本该是极其失落的。因为他的数学连及格都没达到。
可他太难受了,难受到忘记了失败,只想快快熬过这场苦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