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半生（八）

像我之前说的，命运女神不会让人太过快乐，同样也不会让人总在困苦中挣扎。我在被否定的憋屈中并没有沉溺太久，一个惊天的好消息便悄然而至。

事实上我的成绩过低，并没有迈过一高的招生门槛，可是因为三年来对母校的忠贞不二，学校给差报考学校录取线四十分以内的学生给予一定的‘补偿回馈’。所以，借着这份福利，也有幸能飞上枝头。虽不能成就凤凰，但好歹有啼鸣的机会，有开嗓的舞台。

那一晚，家里大摆筵席，大伯喜不自胜地感叹我运气不错的同时，也没有吝啬他的夸赞，当然耳提面命的叮嘱必然占据言语大半。

高中开学自然是热闹非凡。九月初虽然是七月流火，可正中午的太阳依旧不容小觑。这份燥热和开学的激动催促着大多数像我一样的幸运儿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

说是大多数人，是因为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几个面带阳光都照不进的愁云。也不知道是不是行李太重的原因，紧锁着眉头。还时不时抱怨校园太老，有些瓷砖都掉了。

我不禁感叹他们的眼神真好，那还在的大部分洁白的反射着阳光的熠熠生辉的瓷砖不刺眼吗；都这么刺眼了，还有功夫抱怨那一两块已经在桂花树下化作春泥的瓷砖？

同时心脏还是激烈地跳动着。查班级，交学费，看寝室，还有些其他的琐事。在这过程中，心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它的存在，直到弟弟送来的一瓶冰镇饮料下肚，这才堪堪安抚住它的躁动。

我们一家在查看教室的时候，教室没人。父亲在黑板上随便写了几个他的拿手字，谨慎地望望窗外，怕有人来又匆匆擦去，又免不了被母亲嘲笑了一番。

到寝室整理完床铺，又等了一会儿，想是室友还没有报名结束，我和父母亲还有弟弟就无奈先离开了。

一高这所学校给我的印象还不错，虽然确实有些地方透漏着陈旧，但是也不能总是盯着一大张洁白的纸上的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墨点，而放弃其余一大片洁白吧。

一切安排妥当，我们就开车出校门了。在路上，还非常巧合地遇到了一个初中时候收的小徒弟。小徒弟坐在电动三轮车上的一个木制小板凳上，时不时扭过头跟在开车的母亲聊着什么，脸上洋溢着笑容。

我并没有跟小徒弟打招呼，尽管我母亲一直在催促着。

父亲也把窗户缓缓打开，随着车窗的下落，我的身体也一点点下滑，直到窗户全部打开，小徒弟也没有发现我的身影，只是看到车里一位冲她微笑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剩下的就是小徒弟的满脸错愕和疑惑。也许她内心也想过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一个同学，可终究没有什么办法来证明这个猜想。

其实，我当时没有选择跟小徒弟打招呼是有一定原因的。

如果是走在路上，那我必然会热情地跟徒弟打声招呼，可能还会发挥自己嘴甜的优势跟她母亲聊两句。可是现在坐在车里，多多少少会让我有点不情愿，甚至还有一些炫耀之嫌。万一自己的一个不注意，让她露出窘迫，倒真是酿成大错了。

可是现在仔细一想，自己倒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果我跟她打声招呼，些许因为这份巧合而她又开心了几分也并非不可能。再深一点说，这种超过物质层面的深厚友谊怎么可能会让她窘迫呢。可惜，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不再。

等再次返回学校已经是夜幕之后了，月光笼着面前一栋栋教学楼还有如众星捧月般的松树。

走进教室，受习惯的驱使，我直接在最后一排找个位置坐下。跟身边的几个陌生同学聊了几句，便有些熟络了。

高中的开学能够明显感觉到跟初中时的不同，那种乱糟糟的场面倒是被三年的初中生活藏进了再也找不回的口袋里，多了些难言的安静。也就只有周边几个朋友会小声说着些什么，时不时偷笑一番，又立即观望四周，确定没有打扰到别人才又浸入刚才的气氛里。

这种变化应该就是家人口中的成熟吧。

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个个头不高，年纪不小的男历史老师。这一晚，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也没有鼓舞人心的大饼，只有那些一遍又一遍好学生不用强调坏学生从不遵守的班规。

可能是这些陈词滥调量变达成了质变，又可能是高中生的自己真的成熟了，还或是那一晚的憋屈挖出了自己的良知，这次我从不听从的班规竟让我有一种想要学学试试的冲动。

本着这份对自己美好的期望，上课也比从前安静了不少，所有女老师的课目学习都不错，甚至生物还在第一次考试中桂冠班级第一。我们最后一排的总成绩也同样出乎全班同学和老师的意料，一个第九，我是十二，还有一个十四和十五。

当然我们的成绩多少都参点假，我是因为抄了别人的英语。要知道，高一下学期的时候还一直在用“ You is beautiful”。

所有成绩中，我的物理是最差的，这得益于我的乖巧。我们物理老师摇头晃脑地走进教室，先是介绍一下自己，当然着重介绍了自己多有身份和名望，随后用时而严肃时而轻蔑的语气说，在我的课上，你可以选择不学习，你可以睡觉，但是不能影响到我讲课。

身为吃软不吃硬的主，我当然听他的话，在他的课上，要么看其他的书，要么睡觉。难得听一次老师的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了好成绩加身就再也没有认真学习过。就像是达成目标后的漫无目的。

后来不出意外，第二次考试我们集体退步了，从全班第几，变成了倒数第一。这才是真实的我们，带着些许的羞愧。

同样本性难易的是，又打架了。一个同班同学，考试之前闹着玩他着急了，我就一不小心把人家头打流血。以至于他缺席了一门考试，后来让我道歉，毫无疑问这是不可能的。不过给了他二十块钱的医药费。

这学期有一门科目还是非常有必要提及的，政治。因为课本内容和经济相关。这也正是我的兴趣所在。

可谁也不曾想到，这门课真的成了我人生重大转折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