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蒜槌子

2022-10-29  本文已影响0人  三生万物Sun

初冬午后,复州河边,三胖伏着身子,专注地寻找着什么,她丰腴的身材,虔诚的姿态,就和油画里拾麦穗的女人差不多。河水平坦宽阔,河滩上的野草齐刷刷地在逆光中变得透明,灿烂如金。

没过多久,在我经过三胖身边的时候,她摊开手给我看,手掌上是一块普通的长条石头,她说就是它了,她很满意,我接过来掂量一番,也点点头,太好了,就这个。

至少是在六七年前,我们淘了两个石头蒜臼子,那是在园艺花店,老板用它们当容器,水培金钱草,他说这两个石头家伙是他从云南背回来的,那边的人家用它捣制调料。

到了我们手里,想都不想,就决定用它们来捣蒜,捣出的蒜泥主要用来蘸饺子,北方人有多么喜欢吃饺子,饺子又多么需要蒜泥,到了东北,这两个石臼子被委以重任,派上了大用场。

捣蒜需要蒜槌,出售的蒜槌千篇一律,实在不喜欢。我们打算捡一个,就跑到海边去,海边的鹅卵石多得是,不过,能捣蒜的鹅卵石可不多见。三胖勉强拣了一个,那石头用起来笨笨咔咔,饺子都出锅了,蒜还没捣好。我则用擀面杖替代,那玩意捣起蒜来,一不留神,蒜瓣飞出去老远。

不能再凑合下去了,可是这种需要机缘的事,着急是没有用的,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江河湖海,有石头的地方都要看一看。我们还缺两个蒜槌子,不晓得它们会在哪里冒出来,于是,心里有根小弦一直为这蒜槌子提溜着,绷着。

三胖说,母亲在瓦房店的复县下过乡,她把车停在休息区,那有条小路,通往河滩。周围是大片收割过的田地,一趟趟的玉米茬伸出去老远。三胖念念有词,她说希望能在这里拣到一个满意的蒜槌子,因为这里是妈妈曾经待过的地方……没多久,她就如愿以偿,前后也就十几分钟,在我经过她身边时,她摊开手给我看,也不知道是老天的垂悯,还是复州河的慷慨,反正她得到了一个蒜槌子,她乐坏了,她说,保证会使用一辈子,还要传给下一代,下下一代。

目睹这个过程,我想起前不久看过的一个故事:一个诗人,聂鲁达,他在一片荒凉的海滩上买了一座小石头房子,他一直想找一张和大海相关的书桌,一天黄昏,潮水卷来一块沉船的木板……

我也没白来一遭,我的手里攥着好几块石头,石头的颜色让我想起酱猪肝,它们一头圆,一头平,平的那面是因为紧贴河床,也不知道在河水中静卧多久才能冲刷出这个形状,但凡打个滚儿都前功尽弃。我打算用这来之不易的石头做镇纸,哼,也用一辈子。

又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今年早秋,在碧流河边露营,走在河滩上,我依旧要垂头,依旧要用脚拨弄着那些看似可能成为蒜槌子的石头,这已经成了习惯,就在这次,在一块大石头跟前,一低头,我心里绷着的小弦松开了,我看见了属于我的蒜槌子,和万千石头混在一起,它毫不起眼,它独一无二。

离开河滩的两块石头有了新的岗位,它们忠于职守,它们静置在光阴之中,它们沉默地杵在蒜臼子里,等待着我们包饺子,等待着蒜瓣的光临。

三胖的蒜臼子 大胖的蒜臼子 石头镇纸 石头镇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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