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记春晖寸草心
谈及母亲，总会有很多的思绪凝结，便不知从何下笔写得更完满些。母爱之伟大，母亲的养育之恩在无数人的笔下淋漓描摹，但每每读之都不厌烦，亦是动容，因为这些文字总是会触动我们最柔软的内心。
幼时的记忆过于遥远，很多已无法忆起，只是记得母亲是严厉的。倘若小的时候在家里打碎弄坏了东西，是会被母亲责骂。但我恰恰是不省油的灯，常常让母亲生气和担心。那时，父母都上班，家中无人照顾我和姐姐。父母便将我们反锁在家里，中午会回来做顿饭给我们吃，回来时看到我们碎了碗或损坏了家里的东西，脸就即可沉了下来。
家中有个大水缸，一米多高。水缸上有个菜板搭在上边，菜板上放的是刚买回的一摞新碗。记不起有一次是为了什么，我踮着脚尖去够菜板上面的东西，忽然只觉不稳，菜板一翘，抬头看着菜板上的碗划了个弧度从我的脑袋摔了下去，碎片一地。恰好此时母亲回来了，在进门的刹那看到了这一幕。我呆呆的站在那里不敢动，心想着一场疾风暴雨就要来了。哪知母亲迅速跑了过来，摸着我的脑袋看着我的额头，然后抱抱我说没事就好。母亲将我抱到一边，赶紧利索地扫地将碎碗片都收拾了倒掉，想是怕再扎了我的脚。那次，母亲对我没有丝毫的埋怨，但我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惶恐和平安无事后的喜悦。
我很依赖母亲，听母亲说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经常是从炕上摔下来。大抵情形是，父母不在家的时候会把我放在炕上，炕上会放很多小玩具。我通常是很乖的，坐在那里和姐姐一起玩耍。只是母亲开门的一刹那，看到母亲后，我就上前去扑母亲。母亲大多时候会疾步向前及时抱住我，但也有失手的时候，我便摔了下来。所幸炕都很矮，没有摔伤。但是脑门通常都会鼓出包来，母亲怕这包以后定了型，长大后会很难看，于是在脑门上抹上酒精，然后用手使劲给我揉脑门。很长时间，鼓出的包才会揉下去。仅仅是这些事情，就没有少让母亲操心。
曾经我有个小名叫“铁蛋儿”，问过母亲，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名字，母亲也不记得了。姐姐则说我是破坏大王，还是爱损坏东西，淘气的习性一直没有改。新春的时候，父母给我和姐姐买了一些小玩意，比如充气造型的玩具，我不明白为什么它们总是圆鼓鼓的。记得有一个是猴子造型的充气玩具，我想看看里边的构造，把猴子的尾巴剪掉了，小猴瞬间泄了气，扁扁的躺在了那里。只记得我当时还是不之所以然的看着小猴子，脑子里又闪现出了大大的问号，心想着又要挨母亲揍了。但母亲看到后只是发笑，觉得我幼稚的可爱，并没有埋怨我。还有一只父亲给买的上了弦的小老鼠，多拧几下，小老鼠便可以自己多转几圈。我连它也没有放过，把小老鼠踩住了，然后拆了尾巴和耳朵，小老鼠就没有再跑起过。
虽然母亲对我严厉，但在我内心中，我始终认为母亲是很善良柔弱的人，不过是为母则刚，我们常常认为母亲是我们最强大的依靠。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一些很调皮捣蛋的学生，把我欺负哭了。回到家中和母亲诉说，母亲不由分说到学校和老师理论。作为母亲，是容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回想起最温存的记忆，在小学时一天的下午似有暴雨将至。当时已经放学了，我没有带伞，恐下雨挨淋，抄了近道跑回了家。回到家后，父亲说母亲到学校接我去了，我们走岔了没有遇到。过了一段时间，隔着玻璃的雨帘我远远的看到了母亲从雨幕中走来。暴雨从天上倾泻而下，满路泥泞，甚至已经看不见路了。母亲许是走得急，衣服穿得很单薄，她手里拿的伞也不大，母亲浑身上下已湿透了。快到家门口时，母亲从玻璃窗上看到我的影子，开心得笑了，进门就说“回来就好，没有淋到吧。”
当时我就在想，倘若母亲在学校接到了我，母亲是不是就会举着这仅有的一把小伞为我遮雨，而她自己就要淋着回来呢。母亲一定是这样想的，因为为了孩子她总是不会顾及自己的感受。
儿时有段时间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经济拮据，日常开销母亲都谨慎支出，有时为让家人吃上可口的饭菜就步行许多地方去淘些便宜的菜买。我记得一次和母亲去了粮店，粮店入口不远处便有几个木制的缸子，里面有面、小黄米和大米。母亲看了看，又踌躇地问了一下售货员：“还有其它的大米卖吗，我记得这里有时卖的大米比现在的标价要低一些。”售货员用不屑的眼光看着母亲回应说：“有比这便宜的大米，一般人不买，所以就没摆在面上。那些大米都是几米，里面会有小虫子，想吃拿回家且得淘呢。”母亲说：“不碍事的，我买一些，回去多淘淘就是了。”那时，我才知道“几米”是指已经陈年的米有些有了小虫子，通常人家都不会买，嫌淘起来太过麻烦。但在我的记忆里，每顿米饭吃得都是香喷喷的，也从未吃出过小虫子，想是母亲每顿饭都收拾得干净，做得也很辛苦。
母亲是喜欢走动的人。全家回了北京之后，虽然对北京尚不熟悉，母亲也喜欢到处走走。那时父亲上班，我和姐姐学业繁忙，母亲只能自己到处溜达。有时会去菜市场或商场，有时会去一些周边的景点。倘若节假日，母亲会和父亲商量带我们去公园玩。记得有一次来了兴致，全家人骑车郊游，去往八大处公园。初秋的天气清爽宜人，一路的行人也并不多，沿路有着空旷美景的地方都会停下来照两张相。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八大处公园后，得知公园再有半小时就止票闭园了。虽然没有来得及再进公园游玩，但此次郊游却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美好的印象。
总是想着，等我和姐姐都长大了，就可以陪着父母远游，去做更多的事情，体验更多生活的美好。但上天总是捉弄人，在我毕业考试的时候，母亲突发脑溢血昏迷。抢救之后，母亲便落下了脑血栓后遗症，至此行动多有不便，生活质量极大的下降了。我和姐姐总是觉得亏欠母亲，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开着车推着轮椅带母亲去游玩。但多是北京及周边的范围，再远的地方就难以实现了。
母亲常说她只愿在家呆着，不愿出去玩。不知是她的心理话，还是怕给我们添麻烦。
如今，母亲已是六十余岁，因为身体的原因，也渐渐有了老年痴呆的症状，很多从前的人和事已是记不起来了。有些还记得，亦是记忆混乱。谈及过去，对于父亲和姐姐、我的很多事，母亲还是记忆得清晰。为了不让母亲寂寞，我们常让母亲看电视，或拿一些图片给母亲看。母亲常常会指着一幅画面说，这个地方我曾经和你来过，或者说这个地方你爸爸曾经带我去过。事实上，这些地方我们真的还未去过。
原以为母亲真是糊涂了，很多事心理已不明了，想想也未必是坏事，人无心亦无烦恼。一次深夜，我以为母亲已经睡着，转过身去。这时，我感到母亲的手从后边伸了过来，她给我拽了拽被子，把被子从我的后背掖好了，恐是怕我凉着。我转过了身说您怎么还没有睡，母亲说睡不着。然后，母亲说你什么时候找个人结婚，我就踏实了。母亲说出这句话时，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我也很愕然，本以为母亲已经很糊涂，对于我的感情问题已然没有概念。原来，母亲内心是很明了的，心理挂念，只是未言说。
至此之后，我心里是明白的，母亲看似糊涂了，但内心的牵绊和重要的事情还都是明了的。还有一件事，印证了我的想法。一次父亲开玩笑地询问母亲，是否愿意去养老院生活，那里有护工伙食又好。母亲躺在床上看着父亲点点头答应了。对于将母亲送到养老院照看，我是坚决不同意的。因为我知道母亲需要亲人的陪伴，医护人员照料得再好也不抵家人的温情。
事后我问母亲，为什么会同意父亲说的话，母亲说这样是为了你和父亲不再操心，给你们少添些麻烦。我跟母亲说，我们不会将您送养老院的，我们会一直陪着您、照顾您。
现在的我，只祈愿母亲安康，我们一直温暖相伴，度过每一日的温情时光。可以一起看朝霞浮动、看蓝天白云、看鲜花绿草、看街头的人来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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